猴慘慟的尖叫。
人欣喜若狂的歡呼。
一副血淋淋猴的五髒六腑。
他把頭仰向天空,他發現太鼠是血淋淋的。爹碰了碰他。完了嗎?爹臉上笑容很冷。
“走,你怎麼了?”
“沒什麼。”
他們吃力的推撥著人群,也被人流推搡著前移,他走的很慢,一路上趕得急匆匆的,現在倒有點不太情願走了。他知道父親領他上哪兒去。愈明白,他愈覺得心裏怦怦直跳。到時候,你也會象木籠裏的那些猴嗎?那天剝取虎皮,父親就聲稱要領他去坪溪賣貨。他那時不禁問。“那我能隨你在客店打宿了?”
“為嗎不行?你已經是個槍手了嘛!”父親說著,眼裏透出柔情而詭譎的笑容。
他為此興奮得一夜未睡好。他去過炳記客店,但沒進到裏間。父親連客店外間都沒讓他進去,就不耐煩地把他甩給店對麵的顧鐵匠照看了。他隔街聽著客店裏的劃拳聲、打鬧聲、女人的浪笑聲,總覺得客店很神秘。
前年冬裏,泉順碰巧打了隻山豹去坪溪賣。泉順僅僅比他大三歲,平素總是和他們一塊兒進山砍柴、撿菇。那天他從鎮上回來,逢人便說:“我昨夜宿在客店!”
“哈……”長輩們的笑容非常古怪,“那麼就算是個大人了!”
村裏人真拿泉順當大人看了。進山圍獵有他的份,割獸肉他和爹分得的量一樣多。泉順再不和他們一塊砍柴了,你邀他,他竟然眼睛一白,說:“去去去,槍手還能和你們砍柴嗎?,,
炳記客店開在鎮街末端,緊挨著深水河。一鑽出繁鬧的鎮街,就看見深水河了,他們都停下腳。河灘上泊著幾艘官船,從船上走下一群官兵。麻臉排長正騎在馬上曜曜地吹著哨子。這惹得河岸上那些裝貨的挑佚,河灘上那些卸貨的水手,嘰嘰喳喳地發出一片好奇的議論聲。
“走吧!”父親說。
到了,一堵高高的粉皮斑駁的土牆圍起一個院子,裏麵就是炳記客店了。客店的漆門怎麼血淋淋的?那個灰灰的大瓦楞下傳出的笑聲和鬧聲,如山頂瀉下的瀑布聲一般,隆隆作響,把對麵顧鐵匠的打鐵聲都吞沒了。
他發現父親站住了,朝他笑笑,努了努嘴,好象說:進吧。父親這神色象頭次領他進山那樣。
“你呢?”他問。
“拿著。”父親把肩上的那澄虎皮遞給他,“我在老顧家吃茶。”
南山大森林出一位槍手,炳記客店就多一位主顧。炳記客店外麵鋪麵不大,隻擺著四、五張飯桌,零星坐著幾位水手。走過屏風牆,中間是個天井。他沒料到天井裏正卸著一隻雲豹,幾個堂倌手忙腳亂地扛豹子。誰打的?傅天鵬?這家夥背著槍。
傅天鵬是坑頭有名的槍手傅家騏的兒子,隻比他大幾歲,卻長得人高馬大。他居然也到這裏來了,而且扛來的是一隻豹子。看他那副指手劃腳老練的樣子,怕不是頭次到這兒來了!李春雷有些不悅。再一看他身穿洋布縫的布衫,肩上那支新槍,瓦藍藍地閃著光,他不免有些忌妒。
“哦,李春雷,你也來了?”傅天鵬轉身見到李春雷,高興地說,
“看,昨日打的!”
“你爹也來了嗎?”李春雷問得莫名其妙。
“我爹來做嗎哩?”傅天鵬一怔,笑道,“你來賣什麼貨?”
“虎皮!”
“你打的?”
他點點頭,發現傅天鵬毫無敬重的表示。
“來,在這兒賣,莫走錯了,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