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原來每座城市都是傷痛
“二十二日,雪。
向北,我和慕容靜來到了加拿大溫哥華。
這裏剛剛下了場雪,美得不像人間了。
我也上學了,和慕容靜在一個學校。
我還找到了一個工作,在咖啡店做服務生,那裏的人都很好。
你說歲月會不會至此以後都對我們善良了呢?慕容靜說會的。因為我和你都已經苦太久了。
你的墓碑長草了嗎?枯黃的長到腰間的草,或者是你最喜歡的白色蘆葦,等我回去了一定去看你。
沒有陽光的人生原來並不寂寞,像我現在,雪後的頭頂還是東海岸一望無際的美麗陽光,暖洋洋的,溫情似水,柔和到每一個人的心窩裏,肺尖上。
但我並不覺得快樂,因為沒有你,我的生活裏終究是沒有真正值得相濡以沫的人了。”
A大學矗立在一條水很藍很清的河流旁邊,即使冬天也有許多綠色的樹,看上去絲毫不覺得落寞傷感。
蔣子南背著包提著一大箱行李進了學校,她和慕容靜不在一起,因為慕容靜高中也是在這裏上的,她屬於直升的大學生,隻是地點換了,從多倫多搬到渥太華,從矮矮的小樓房進入了高高的大廈,從裏多運河人山人海的繁華搬到了一條不知名的小河,安靜的地方。
蔣子南去晚了,規定時間上上午報到,可惜她壓根兒不認識路,隻好坐在馬路邊兒上的空地等一個長得相自己這樣品種的中國人問一問路,她真幸運,碰到了和自己一所學校的男生,她沒聽清他的名字,也沒好意思問,但她就跟著那個看上去瘦瘦高高的男生來到了這兒,走了很遠很長的一條路,過了一片枯黃的草地,它們都頂著細碎純淨的白雪,那個男孩要趕時間上課,所以把蔣子南留在門口就進去了,他回頭衝蔣子南擺手微笑,冬日陽光下露出白牙的樣子好看極了,蔣子南狠狠恍惚了一下,想起那座靜靜在風雪中寂寞獨立的墓碑,心裏深深的陷入了一片疼痛,所以她就在又一陣失神中沒有聽見男孩再次報上的自己的名字。
蔣子南的寢室在女生宿舍二樓二零七,她喜歡這個數字,帶著七,就像向北十七歲陪自己看得一場終生難忘的電影,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更是唯一一次。
她選擇了靠近窗戶能看到那條小河的位置,很亮,或許能幫助她漸漸遺忘了所有黑暗的過往,她隻要記住向北就可以了,其他的,十九年的記憶,都讓時光裏的風帶走了才好。
蔣子南把蚊帳係好,又把箱子裏的衣服一件件拾出來掛在床鋪底下的櫃子裏,那裏麵有一排排結實的藍色小鉤,一樣讓蔣子南覺得溫馨,她正弄著,門開了,進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很白淨,短頭發,忽閃著一雙更大的眼睛,她怔怔的看著蔣子南,好半天才說:“你好像韓國的第一美女金喜善!”
蔣子南愣了一下,紅著臉抿嘴笑了。
“我叫蔣子南,我不認識那個金喜善。”
女孩也笑了,美中不足的是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牙齒有些黃,蔣子南心理偷偷的惋惜了一聲。
“我也不認識她,她多紅呀,你叫蔣子南?這名字真古典,跟公主一樣,我叫童沫,童話的童,泡沫的沫,我是中國廈門來的。”
蔣子南驚喜的張了張嘴:“我也是廈門,我們是老鄉啊。”
童沫笑得更開心了,她爬上床晃悠著兩條腿,一邊貼著一個歌星的照片海報,一邊笑:“老鄉見老鄉,那眼淚汪汪的,比見了老相好還厲害呢。”
蔣子南又被她逗笑了,這真是一個開朗活潑的女孩子,蔣子南莫名覺得心安,她願意說自己也是廈門的,不是因為真的高興,而是她願意記住向北,所以她不肯排斥不肯忘記那個帶給她向北的城市。就像慕容靜在鄭偉被擊斃之後,抱著自己哭著說,哪怕我有一天失憶了,我也不會忘記鄭偉和廈門。
愛屋及烏,誰肯遺忘呢?
每一座城市,即使絢麗無雙,細細揭開,都是深邃的傷痛,鐫刻的深紋。
大學的第一節課,是一個教授講設計學。
童沫拉著蔣子南從後門擠進去,踩著預先已經研究好的路線成功的不被發現的坐到了座位上。蔣子南喘著粗氣,用課本擋住臉,童沫一邊擦汗一邊問她:“咱倆跑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