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來到一處羊湯館,大旗上寫的是“李記羊湯”。
館子裏人數不多,往來交談者也不多。
其中一個腰間圍著白布的年輕人手持著一個大鐵瓢站在鍋蓋旁。
“小李,來兩碗水盆羊肉!”
“好嘞!馬上就好。”戴著圍裙的年輕人大聲應道。
灶台前醬料翻飛,一一滾入鍋中,嫋嫋白煙升騰。
林靜閑看著那個年紀比自己高不了多少,卻開著一家規模不算小的飯館的年輕人。
“這羊湯館他家的?”
大漢從頭上摘下那頂氈帽,放在桌子上。
“這羊湯館是他父親開的,打算讓這孩子接他的班。”
“可是這孩子一心想要考取功名,死活不聽他爹的話。”
“於是在這慶安街,經常可以見這孩子慌慌張張沿著胡同跑著,他爹就在後麵拿著一把笤帚追,鄰裏街坊都是知道的。”
大漢笑了笑。
“當年我還幫過這小子一次呢!”
“咋幫的?”
“快往左跑,你爹從右邊截你去了!”
林靜閑無語,緊接著疑惑不解道:“當個官也挺好的,他爹為啥不同意。”
大漢歎了一口氣,道:“無非是世道難,人心亂。”
“他祖輩上是吃過大苦的人,代代認為隻要有個安安穩穩的正當行業不餓肚皮就可以了。”
“至於官場,波譎雲詭,風雲莫測,稍有不慎就會跌足萬丈深淵。”
“所以,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未來,他爹更傾向於一個捏在手中的安穩。”
林靜閑若有所思,讚同地點了點頭,道:“所以他現在聽了父親的話?”
“差不多。”
林靜閑不知道他這個“差不多”是什麼意思。
大漢道:“這孩子讀書不錯,也考取了一個功名,兩年前已經赴京做了小官。”
“但是他爹死了,家中還剩下孩子的一個老母親,不得以之下回來子承父業,一直到現在。”
“死了?病死的?”
林靜閑皺了皺眉頭,有點不敢相信。
“被衙門的人打死的。”
大漢緩緩道:“當時衙門有個朝廷下來的大官,看中了慶安街的一塊地皮,要建一座私人府邸。”
“不巧這李記羊湯剛好被選中,說要按一平方丈二十吊錢折算,他爹死活不幹。”
“這百年招牌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掙的並不快,但人熟地熟還算落個自在。”
“況且,這是他要留給兒子的,兒子不要,未必以後的孫子不要。”
大漢眯眼說道:“不過人被打死後,那名朝廷下來的官員也惹上了官司,不再覬覦這塊地皮了,最終落了個不了了之。”
“不過呢,事情還不算完。”
大漢看著那年輕人,抽了抽鼻子。
“這孩子不相信世道有這麼惡。”
“有一天冬天,他冒著大雪背著行囊暗夜離開,裏麵裝的是狀告信,無奈丟下老丟下少,打算去京城裏求人為他父親報仇。”
“可是,那封狀告信還沒到目的人的手裏,在衙署裏就被人攔截了下來,以至於被人揍到一瘸一拐回了家。”
“他這才死了心,說自己父親是對的,諸事不求個順遂,隻求個安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