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屏南郡今年的雨水格外多,空氣陰冷潮濕,每一絲寒氣都鑽進骨頭縫裏,叫人疼的喘不過氣。
正是當下,三天前,年僅二十七歲的屏南王樓霽月突然心疾發作,在夜裏薨了,郡裏一片哀慟,在昆虛山上學藝的二弟樓霽色,日夜兼程,馬死了幾匹,跑了兩天一夜,終於漏夜而至,雨也停了。
王府的滿門的白色在黑夜裏,接著月亮閃耀著銀光,宗族的幾位叔父都在等他回來,他們的臉上寫著謀算,看到樓霽色,不安慰他,不去設身處地的感受這位年僅十七歲少年的心痛,他們急著快些叫他即位,保住樓氏的榮耀。
但是,有一個女人,站在樓霽月的棺木前,不哭泣,不吵鬧,她是真的急著等樓霽色回來,她是樓霽月的王妃——暮雲嵐,此時她的腹中已經有了樓霽月的骨肉,一個月了,還未有人知曉,她要做的,就是讓這個孩子可以名正言順的做樓氏的下一任屏南王。
樓霽色下了馬車,來不及聽那些叔父的絮叨,徑直地跑向兄長,心跳聲咚咚咚的躍到了嗓子眼,見到兄長的棺木,淚水奪眶而出,跪在地上,暮雲嵐看到樓霽色,長時間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了下來,身子一癱,撲進樓霽色的懷中,終於忍不住的大哭:“阿色!你終於回來了,我與你哥哥都等你太久了!”
樓霽色哭著,喃喃叫著哥哥。
那後邊跟著的幾位叔父,見這情勢,便說:“阿月已經走了,咱們活著的人還得為以後打算,你不常在家不知道你哥哥的辛苦,因著跟蒙查哈的幾場戰,都輸了,孟國公那個老賊要自己的學生進來咱們屏南郡裏,他的勢力若是進來了,日後的屏南樓氏便要做了傀儡,我樓氏世代榮耀,豈可丟了!望你明白。”
樓霽色麵容不動,也不回頭去看那幾個老家夥,他不屑他們說的那些話,冠冕堂皇,說是怕丟了祖宗基業,其實是怕沒了權,就沒了高床軟枕,沒了厚祿產業,這幾年每每下山回來,都是哥哥在為這幾個叔父家的不爭氣的兒子們惹的錯事善後,哥哥仁義,念著同宗同源,沒少幫他們,良田商戶,皆有相贈,隻是人心不足,貪欲太強。
“勞煩叔父們辛苦多日了,我們兄弟二人想說說話,叔父們快回去歇息吧。”樓霽色說了這話,下了逐客令,管家樓叔便立馬上前請幾位樓氏叔父離開。
多留也是沒趣,這小子跟他哥哥性格完全不一樣,不管怎樣,明日他們還是要快些來,都城那邊已經知道了屏南王薨逝的消息,要趕在孟國公盤算之前,快點推樓霽色即位。
人走之後,樓霽色便說道:“嫂嫂是有事同我講嗎?”
二人相互攙扶緩緩起身,暮雲嵐的手顫抖著撫摸著棺木,擦去臉上的淚水,苦笑著說道:“阿月啊,一直想有個女兒,說兒子太辛苦,以後要承襲王位,要護著一群老的少的,還有一城的百姓,若是有個女兒,定要將這時間美好的一切都贈與她,還要為她覓得如意郎君,看她相夫教子,快活一生。”
“嫂嫂節哀,可惜哥哥……”
“不可惜!”
樓霽色的話被暮雲嵐突然打斷。
暮雲嵐拉過樓霽色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目光堅定的看向樓霽色。
樓霽色一時領會。震驚道:“難道?”
暮雲嵐微微點頭,眼含著淚光,說:“我本想著再有幾日就是他的生辰,我想給他一個驚喜,可誰知他竟……”話還沒有說完,暮雲嵐便忍不住的哽咽起來。
樓霽月看著暮雲嵐,突然有一個不成體統的想法閃過腦海,如果自己娶了嫂嫂那這個孩子就是他的孩子,日後這爵位還是哥哥的,於是義正言辭的說道:“嫂嫂,我會讓這個孩子,名正言順的生下來。”
暮雲嵐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激動的拉過他的手:“我的好弟弟!”
一夜無雲雨,晴晴到天明。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樓霽色回來的這幾日都是屏南郡鮮有的好氣候,他也順理成章的繼承了王位,趕在了天子詔書之前,就上報了朝廷,嫡長子薨逝,二世子順承王位,一切是這麼的合理,樓霽色的那幾個老叔父倒很是開心,妄想著樓霽色年幼更好掌控,就像樓霽月在位的時候那樣,幫他們收拾爛攤子,然後在一點點的瓜分朝廷每年的賞賜。
不過近日來,關於嫂嫂與小叔的流言也是不少,王室出了這事,也是叫百姓笑話。
樓霽色聽到流言,似乎全然不在乎,進進出出繼續跟嫂嫂同行,更甚的是夜夜留宿。那丫鬟下人們日日見著,免不了多了些閑言碎語,而這些正是樓霽色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