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都,長安。
暮色將近。
青石板鋪成的古樸街道旁,一家不起眼的酒館向外蒸騰散發著白色霧氣。
酒館內,披著灰色頭巾的店主忙活著,向唯一一桌客人上酒。
簡單菜,普通酒。
客人是位老頭,懷裏坐著個孩童。
老頭骨瘦如柴,鼻子上頂著兩個黑窟窿,瞧著有些駭人。
瞎子老頭摸索著端起店主送來的酒壺,也不往杯子裏倒,直接對著壺嘴喝了起來。
痛飲一番後,他用自己如同枯木的手掌摩擦著孩童有些發紅的臉蛋,繼續講起剛剛未講完的故事:
“這李將軍,可謂是天下第一槍聖,青龍一出,六國將士竟再無人敢動彈!這等氣魄,饒是那殺人如同喝水的楚國國君項烈,也不得相比。”
“正是憑借著手中青龍槍,身後鐵甲士,李將軍愣是守住了號稱足有八十萬的六國叛軍。”
“這等功勞,在大周朝恐怕是再無後來者嘍!”
說罷,瞎子老頭比劃著說完,喘口大氣,又伸手去撈酒壺。
懷中孩童懂事地將酒壺推進老頭手中,另一隻手則從盤子裏捏出一粒花生,塞進嘴裏咯嘣咯嘣嚼了起來。
店主收拾著灶台,見老頭說的精彩,忍不住插了一句:“您也不能隻挑好了說,他李家保住了周元朝是不假,但手裏可也欠了二十萬人命。若是當初聽竇丞相的話……”
沒等店主說完,老頭便氣地摔下手中酒壺,罵也似地打斷:“放屁!他六國二十萬人的命是命,咱周元朝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啦?”
“任那些個叛賊如何罵李將軍,也由不得你來牢騷。若真說起來,欠也是當今天子欠,也是這長安城內所有的百姓欠,唯獨咱李將軍不欠!”
“將軍殺人是為這一國百姓,死人也是為這一國百姓。”
“現在可倒好,你這些個白眼狼不記他的恩也就算了,反在背後說起風涼話,豈不荒唐?”
店主見老頭生氣,連忙道歉,笑著說:“您老人家別生氣,我就是碎嘴,若不然也不會在這裏待著,咱也投李將軍當兵去了不是?”
老頭似乎氣不過,仍舊說著:“先帝封他關東王,本想著是讓他受著俸祿,清閑享度餘生。可誰能料偏偏北方匈奴又趁內亂來犯,咱李將軍還不是二話不說,領著鐵甲軍把那幫蠻子打了回去?”
“鐵甲飛將在,關外無故人。”
“這可是先帝親口說的,若不是有李將軍在,這天下恐怕不知已換了多少波天子……”
店主瞧老頭越說越厲害,連忙端著溫好的熟牛肉走了上去。
“老爺子,咱可不敢瞎說。”說著,他還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要掉腦袋的。”
不過做完動作才反應過來,眼前這老爺子是個瞎子,頓時啞然失笑。
瞧老頭懷裏孩子水靈靈的眼睛正看著自己,店主從盤子裏捏出片牛肉,遞到孩子嘴邊。
孩子咧嘴笑了笑,一口吞進。
店主見孩子吃的香,心裏歡喜。
“怎麼著老爺子,菜上齊了,您吃著?”
瞎子老頭沒有應聲,卻也沒動盤中牛肉,隻是麵朝著酒館外發呆。
好一會兒功夫,他才回過神來,衝店主喊道:“照舊,記賬!”
店主應了聲“好嘞”,便彎腰收拾起灶台地下那條裂縫。
這裂縫是前幾日地震留下的,不過好在隻留下這條縫,沒造成什麼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