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觸碰到宗羽夕的血液時,所有的過往一目了然。
蒙眼男人沉默的低頭俯視宗羽夕的屍首,那茫然無措的眼神仿佛瞪視著自己永遠也不曾理解的未來。
決心已下,也走出了這一步。
蒙眼男人知道即便是自己也無法改變這命中注定的一步,他生來似乎就是為了今天而存在,他必須完成摧毀如今這虛偽的世界,這也是宗羽夕的希望。她的死不會白費,而注定有一天,或許她所期待的未來能夠實現,至少這是蒙眼男人自認為可以彌補自己心中悲痛的唯一一條路。
蒙眼男人忽然彎腰抽搐起來,前所未有的劇痛讓他單膝跪地。這實在太過詭異,因為化為為蠱後,他早已失卻了痛感,但這一次,這股疼痛仿佛來自靈魂深處。
右臂冒出死死黑煙,衣袖解體,裸露出來的蒼白皮膚上顯露出斑斑裂痕,最後,無數蠱蟲鑽出,萎縮死亡並掉落在地。蒙眼男人詫異的看著這一幕,直到一條幹枯的手臂從自己的手臂上分裂出來。
那正是穢生之手,在黑棺之內,蒙眼男人利用了宗羽夕的術式將其吸收進自己的體內,他本以為憑借如今的力量足以承載這個強大的咒物,卻沒想到穢生之手竟然還是會排斥分離出來。
當穢生之手掉落在地上時,劇痛消失。
蒙眼男人將其拾起看了看,又抬起頭看了看前方祖廟的紅漆大門。
或許因為與穢生的埋骨地近在咫尺的關係,這條枯手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它似乎在渴望著回歸原本的軀體,它在期待著重歸於完整的那一刻。
蒙眼男人慢慢起身,又將宗羽夕的屍體抱起來走向祖廟的大門,隨著接近能清晰的看到紅漆大門前方立著兩具盤腿而坐的幹屍,那是宗家祖上的大祭司,他們在生前便被獻祭為鎮守祖廟的封印。
當走到切近時,兩具幹屍睜開雙眼。
蒙眼男人將宗羽夕的兩條手臂分別放於兩具幹屍張開的手中,枯手合攏,宗家之血鑽入幹屍的體內,片刻後,紅漆大門緩緩開啟。
幹屍鬆開手,重新閉上雙目。而蒙眼男人則抱起宗羽夕的屍體走入祖廟。
近百年無人走入的死地陰森可怖,庭院內沒有光明,隨處可見的地籠閃爍著永恒的紅色光芒,覆麵蝶飄動飛舞,枯死的扭曲草木毫無生氣。時而閃過微弱的哭聲和絮語,正是封存在此處的死靈孤獨無助的哀歎。
幾個亡魂在庭院的小路邊緣現身,但它們沒有攻擊蒙眼男人,或許是因為宗家血脈的緣故,或許是因為蒙眼男人與它們一樣散發著死亡的腐朽味道。
走過庭院,進入第一層大殿,往生神像列立兩旁,那每一個帶著鬼麵的巨大的麵容極有壓迫感的地下瞪視著蒙眼男人。在神像下方的一排排宗家靈位安靜如常,但靈位前方永世燃燒的燭火卻搖曳不定,它們似乎感受到了威脅,繼而瑟瑟發抖。
亡魂的無能為力讓蒙眼男人微微一笑,甚至久違的產生了一絲快感,因為他痛恨宗家,當然也痛恨白家,他是夾縫中最微不足道的犧牲品,一個人形兵器,一個麵目全非的怪物。
不,宗家和白家,乃至九大家族才是真正的怪物,他們高高在上,將世界玩弄於股掌之中,他們以正義之名自居,卻和那二百多年前的養蠱人世家一樣卑劣殘忍。
就快了。
蒙眼男人勸慰自己,同時也像是在勸慰著宗羽夕的靈魂,他走出古老的大殿,進入內院,在中心的人麵圖騰柱前駐足。三處尖樁全然空著,那就是獻祭之所。
蒙眼男人停留片刻,似乎在猶豫,但最後他還是將宗羽夕的屍首穿於中央的那根尖樁之上。
蒼藍色的火焰徒然升騰而起,很快的,宗羽夕的屍首便化為漫天飄灑的灰燼,而那些灰燼隨著升空則又幻化為覆麵蝶紛紛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