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試所趨(1 / 2)

“奶奶,孫兒回來了!”少年推開破舊的房門,急切地向屋內望去,“奶奶近來可安好?”

“是我的子惜孩兒回來了啊?好,一切都好!”龍棉看著麵前高她一個頭的孫兒,一臉激動地回答。她忙招呼子惜卸下行囊坐在床榻,子惜過去扶著祖母靠在床簷。

兒行千裏母擔憂,何況中都長安距此五千餘裏,龍棉仔細打量著幾月不見的孫兒,詢問著路上的各種見聞,嘴裏直念叨著諸如“好”“我的孫兒長大了”之類的話。

男兒有誌在四方,終究有根在故房,與奶奶聊了幾句後,歐陽子惜環顧四周,便不停地掃視屋內,即便這屋中隻有十餘年不變的一桌、一床與幾把小凳子。

恍惚之間,歐陽子惜想起了兒童時代的自己,那時的他還可以在慈祥的祖母的陪伴下站在小凳子之上爬大桌子。時光飛逝,歲月荏苒,自己已從當初的小不點長成了如今七尺之軀的大個,他記憶中那曾經笑容滿麵的奶奶現在卻已經滿臉皺紋,白發蒼蒼。

當時當刻,那種人生無常,人生短暫的感慨潮水一般湧上心頭,望著滿麵滄桑、頹然老矣的祖母,看著十年樸素、身無長物的自己,在這空寂寂也幽冷冷的房間裏,歐陽子惜的心頭愈發酸楚了……

幾個月前,當歐陽子惜求婚失敗,穎家將他趕出府門時,歐陽子惜便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當著穎兒父親的麵牽上穎兒的手,堂堂正正地娶她為妻。他必須要有足夠的金錢、地位,方能真正揚眉吐氣,方能有真正的物質條件許穎兒一生幸福。歐陽子惜深切地明白或者說堅定這樣一個道理——憑借自己的普通家境以及一直以來在這種環境中所養成的樸實處事習慣加之自己比較內向的性格,歐陽子惜想要真的出人頭地,隻能依靠這一腔文才。

離開穎兒這半個月來,歐陽子惜邊往家鄉趕邊順路尋訪各詩詞大家,他希望自己可以得到一些名家的賞識,這樣便能夠跳過城試和界試,直接前往長安參加域試。畢竟,九州之域分北境、南湘、西域、中都,未知極五界,除未知極外,其餘四界各有小城池無數;九州之外,又有茫茫東海,有峨峨雪蒼諸峰,雪峰之外,小國林立,每年六月的大試,除了九州本土的考生,通常還會有許多外來人。晟朝為了方便選才,通常會舉行兩次域試,一次主要便是招收外來人,稱為小域試。本朝的大試,斷然不能讓外人盡出風頭,參加這次域試的,自然還會有一些事先便由各城各界推舉上來的才子,讓這些人和外來者較量,可彰顯晟朝雄風,震懾外族。

歐陽子惜的對各大名家的拜訪,一是想走捷徑得到舉薦,更快見到穎兒;二是如在大域試奪魁後趁進宮時向皇上請願,這條路未必保險,隻有在小域試時,於萬國賓客麵前拔得頭籌再向皇帝開口求人,方可確保萬無一失;這第三點,也是最現實的一點,大域試,參考考生何其之多,百千城池,數萬考生,這裏頭多少人想要混水摸魚,即便如今在晟則治下政策清明,但也難保這其中會有一些貪官汙吏趁機大發橫財,像歐陽子惜這種無權無勢的窮儒,極有可能便會成為他人暴利的犧牲品。

因此,歐陽子惜的所想所做,絕對算不上投機取巧,相反,這裏頭正好體現出他的一份智慧。然而這並不能算真的智慧,這隻是一點小聰明,許多人也有的小聰明——他在長安拜訪各大名家時,有數不清的人也在排著隊,這裏頭甚至還有不少富商大賈家的孩子,他們不但想要大域試的機會,就連小域試也不想放過。各大名家也是人,一個個排好隊,我有的是金子賺,何必以才見人自堵財路?況且誰又能證明你歐陽子惜就一定是大才子?我不偏私,推薦人唯才取,但是我有先來後到的規矩,誰又能反駁什麼?

歐陽子惜沒有時間排隊等待,引薦這條路,便斷了。他帶著滿腹的鬱悶回到家,如今,看著破敗的房屋,望著衰弱的祖母,想著在遠方等待著他的他心愛的人,他心裏,有說不出的沉重。

眼見子惜表現沉默,神色凝淤,龍棉微微輕歎,旋即一聲輕笑將歎息聲掩過,溫聲道:“子惜呀,奶奶已有許久未曾出去走走了,今日這春光正好,你既然也回來了,就陪奶奶到鎮上去走走,散散心,同時買些食材,奶奶也好下廚為你接風洗塵呐!”

龍棉微笑著看著歐陽子惜,說是自己去散散心,實則是要轉轉孫兒的心緒,讓他從一些事情當中走出來。

歐陽子惜並未體會到奶奶的深意,他現在的靈魂還在一個多月前的穎府裏未曾回轉。但既然祖母已開口要求,子惜也隻好托著疲憊的身軀隨她出門……

龍棉祖孫二人行在鎮上,聽著一聲聲賣燒餅的吆喝,龍棉開口說道:“子惜呀,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的就是燒餅,奶奶也愛吃。那時候是十多年前兵荒馬亂,家裏沒有什麼錢財,我們祖孫倆口買一個燒餅一人一口是搶著吃啊!”

說到這裏,龍棉歎息了一聲,子惜也在心中苦笑,那時候哪裏是祖母與他爭搶呢?明明是祖母硬搶著要往她孫兒嘴裏塞呀!

“子惜呀,你去替奶奶買兩個燒餅來,奶奶一直待在家,已經很久沒吃到這美味的燒餅了。”

歐陽子惜聞言連忙叫住了賣燒餅的夥計,買了四個燒餅,笑著對奶奶說道:“奶奶,我也陪您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