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旭三年,冊封帝後大典。
百姓奔走相告,萬人空巷。
這樣的普天同慶,並未降在悄無人聲的冷宮中。
“娘娘,您、您別嚇唬奴婢啊……”未進落葉鋪滿前院的冷宮,便已聽到那丫鬟哽咽無措的哭聲。
繞過沾了灰塵蛛網的屏風,從這光線投不進的窗戶中,隱約看到一麵容蒼白的女子,正躺靠在床上,隱隱帶著黴味的屋子裏,此刻正彌漫開濃厚的血腥味兒。
陳舊的被褥蓋著她的下半身,此刻已經被血給染紅了一大片,丫鬟不知所措地看著她,眼看著那血已經滴落在了地上,眼紅的厲害。
“娘娘……娘娘……”
“巧鵲……別哭了……”床上的女人顫巍巍地睜開了眼,美眸黯淡,衣帶寬垮,更襯得她身形削瘦。
“小姐!”有人推了門進來,那人是以前藍家的嬤嬤,她紅著眼睛跪了下來,聲音悲極:“剛剛傳來消息,丞相大人他們流放途中,被人盡數斬殺,死狀淒慘,藍家上下四十八口人,盡數身亡!”
藍思雪瞪大了眼,隻覺悲痛鋪天蓋地,她悲痛欲絕捂著胸口,再也壓抑不住:“噗——”
一口鮮血,染紅了她素白的衣,刺目極了。
她竟是硬生生地吐了血。
“娘娘……奴婢、奴婢這就去請方禦醫!”巧鵲伸手揩著不停掉落下來的眼淚,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藍思雪攥緊了被褥,聲音裏帶著不可置信的悲痛:“嬤嬤……我父親娘親……”
“小姐……他們被人砍了頭顱,丟在荒野,被發現時,已叫那鷹啄得麵目全非了……”嬤嬤不忍心再說下去了,哭著轉頭捂著嘴。
藍思雪赤紅著眼,看向周圍,破舊落灰的擺設,陰暗不透氣的冷宮……
“爹爹!娘親!是女兒無能,讓你們曝屍荒野……不得善終……”聲聲悲慟,字字泣血,恨意在心底紮根。
她拖著這副已經破敗的身子,腹下的絞痛,已經讓她幾欲麻木,不顧嬤嬤的阻攔,一步一步,踏在血泊中,走到門口。
黑灰的地上,拉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倚著門框跌坐下來。
“啪——”身子倒下,身下的血跡湧了出來,觸目驚心。
“娘娘!”嬤嬤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給想扶起她,卻被她給拉住了手。
“嬤嬤,別拉我,我愧對藍家的列祖列宗……”藍思雪明明氣若遊絲,卻依舊咬牙切齒地說著,眼底濃鬱的恨意,幾乎化為實質。
她在等,等方重傾,哪怕隻是求他幫忙給藍家幾十口人收個屍,讓他們入土為安。
“娘娘……巧鵲無用……請不來方禦醫……他前些日子因著為娘娘您私下診治,已經被陛下禁足了……”巧鵲回來了,直接跪在地上,哭得不行。
最後一絲希望就此破滅。
“哈哈哈——天要絕我藍家啊……沈逸舟!你好狠!”她好恨!恨自己為什麼不聽父親的勸阻,恨自己一廂情願地愛他,搭上了藍家滿門,最後也不得善終。
藍思雪掀開眸,看向那遮不住風的窗,外麵一片濃綠,遮得嚴嚴實實的高牆。
“咚——咚——咚——”古鍾聲響,傳遍帝都。
嚐盡人世苦厄,方知生無可戀。品過生離死別,方曉痛徹心扉。
藍思雪握著巧鵲的手,垂落下來,壓在血泊中,眼還未合上,眼底帶著濃厚的恨意,看向鍾聲傳來之處。
冷宮中,傳來哭聲,悲慟天地:“娘娘——”
窗外剛剛晴空萬裏的天氣,刹那風雲變幻,雷電交加,大雨滂沱。
卻還是阻不了那一句:“封後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