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小姑娘
天色已是不早了,斜陽脈脈映射著大地,讓人徒增些許是非之外的閑愁。正是陽春三月的好時候,花紅柳綠之境處處皆有跡可尋。明暗之處,波光粼粼的水麵……浣溪喧鬧的女孩,恰如戲文裏的場景。
整整一個下午,河邊上的笑聲就沒停過。盡管悅耳如銀鈴,可聽得久了,難免耳朵生出些繭子來。真好,那些浣衣女終是洗完了衣裳……散盡了閑趣,各自端著洗衣盆戀戀不舍的辭別了河岸。
若事情止於此,倒也真的沒了樂趣。不出所料,那些妙齡少女剛走不出一刻鍾,隱在樹後的幾個年輕小夥子便相繼跳了出來。在河邊像覓食的動物一般搜尋著每一寸流著甜香氣味的脂粉。又過了好長時間,他們才一一散了去。
等了約莫一刻,想著河岸該是沒人來了。薛青硯這才端著偌大的木盆,步履蹣跚的朝著河邊走了過來。盆裏的衣服,都是她爹和她自己的。雖然隻有十來歲歲,可她卻是個極其懂事的孩子。
第一件是她爹薛小山至愛的青衫,也是唯一一件可以撐門麵的。但凡鄉紳請客吃酒,薛小山總是要穿這件。薛青硯將衣服放在石板上,撒了些皂角,小手仔細的搓洗著。雖說是陽春三月,可這河水卻不怎麼暖和。未幾,薛青硯便搓搓手嗬嗬氣,企圖將那寒氣消減一些。這一動作,倒像是人們冬季常用的。
“現在可是小陽春,你怎麼還這樣,難不成你是在過冬?”
一個童稚的聲音響於耳際,薛青硯瞥了一眼他,便繼續洗著衣裳。現在這件是自己最喜愛的碎花外衫,可惜有些小了,不然自己穿上一定好看。薛青硯全然不理會身後的人,沉浸在自己的故事裏。手下不停,一雙清澈的眼兒卻盯著水麵上的自己。
“唉呀!我忘了,你是啞子!啞子怎麼會回答人的問話!”
男孩見薛青硯不理他,反而愈加放肆了。他躡手躡腳來到薛青硯身後,雙手作掌一推,前麵的小人便落在了水裏。男孩正在為自己的豐功偉績竊喜之時,卻見水中人遲遲不上來。喊叫了兩聲“啞子”,仍是無人響應。
就連水麵都在恢複平靜了,那人還是沒有響動。男孩隻是玩心,並沒有多少惡意,當下便嚇得慌了。連連喊叫著,“啞子……啞子”可他忘了,啞子怎麼會回答,這還是他自己提的結論。
他的確是嚇得要命,腳站在薛青硯方才坐的石頭上,往水裏麵瞧著,可一無所獲。他真的急了,嘴裏又是“啞子”,又是“救命”的哭喊著跑開了。
水麵仍是閃著粼粼波光,一個小女孩坐在石頭上浣洗著衣裳。或許是水濺的,她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卻也不見她著急,任由斜風吹幹衣裳。
“那個混蛋,竟然還敢來找你,看來本少爺的拳頭他是喜歡的不得了!”
羅萸比薛青硯高了一個頭,是同齡孩子裏的孩子王。他跟“那個混蛋”有些合不來,雖說是一母所生,一個模樣,可偏偏自幼便像是仇人一般,自學會了走路,一日至少也得交火三四次。此刻,羅萸的行徑的確有些不磊落。可他卻是個自負光明磊落的人,徑直走到薛青硯跟前,兩手藏在身後,笑道:“青青,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
羅萸是個有見識的人,再來與薛青硯攀談搭訕,若無幾分實才,怕是隻能敗興而歸了。隻聽羅萸異常興奮的說道:“看,竹樓!怎樣,是不是心裏歡喜極了?我記得你上次盯著牧兒手裏的那個竹樓看了好久,所以就跟他學來的,你看看啊,到底是喜不喜歡……既然你不喜歡,我就把它扔了……不,還是拆了……要麼燒了……嘻嘻……”
羅萸自然是高興的,那竹樓此刻已經在薛青硯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