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高成功率,無痛。”
……
……
輸入,回車。
拉緊的窗簾,黑暗的房間。
電腦屏幕的瑩瑩光芒,落在葉洛的臉上,照亮他略顯清秀的臉龐和漆黑如墨的雙瞳。
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正是最為美好的時光。
可是,他從三年前開始,就對活下去不感興趣了。
那本該是一次闔家歡樂的家庭出遊,卻被逆行的卡車撞得支離破碎。肇事司機逃之夭夭,他的雙親和十歲的幼妹就這麼離開人間。他僥幸避過一劫,卻下身癱瘓,永遠都站不起來了。
身體殘廢、親人不在,他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他想死。
從上吊到跳樓,從割脈到用毒,數十種方式,他都嚐試過了。
但他就是死不了。
大概是哪位神明大人,為了補償他,把他的姓名從生死簿上勾掉了。所以,他總是能夠以一些匪夷所思的方式躲過死神的鐮刀。
但不幸的是,那位神明大人大概是藍量有限,技能隻放了一半。
他雖然不會徹底丟掉性命,但依舊會受到傷害。
割腕不會死,但依舊會因為大量缺血而昏迷不醒。
跳樓不會死,但還是會因為骨折而臥床好幾個月。
服毒不會死,但還是會因為毒素入骨而劇痛難忍。
諸如種種。
除非是那種必死的傷害,他可以一次性完全豁免。否則,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這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試多幾次後,葉洛就再也不想試了。因為一旦沒死成,那後果實在是太慘烈了。
雖說葉洛已經死了這麼多次了,但不得不說,他並沒有變得習以為常,反而,他越來越討厭疼痛了。
特別是當他癱瘓了以後,一個人生活的他,自殺就成為了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你能想象麼?明明努力想要上個吊,卻做不到把繩子掛到房梁上——隻因為站不起來!
那種憋屈和苦悶真是不知道與誰分享,說出來都是淚。
“哎!全是雞湯。”
葉洛看著電腦屏幕裏出現的搜索結果,深深歎了口氣,“沒一個靠譜的回答。”
“果然還是安眠藥麼?”
他打開瓶蓋,裏麵隻有幾粒小藥丸了。這是他花大代價托哥們從國外帶回來的特效藥,據說一粒就有著強勁的鎮靜催眠效果,專門針對精神病患者的。
“這個量怕是不夠。要是沒死成,從下半身癱瘓變成腦癱,那就是真得想死都死不了。”
他搖搖頭,道,“試試看吧。反正都要過期了,不吃就浪費了。要是這次還是死不成,那就、那就……那就當睡一覺好了。”
他端起左側的茶杯,將藥一粒粒放進水中,正準備一飲而盡。
“叮咚。”
門外,忽然傳來了久違的門鈴響。
……
……
“哪位?”
葉洛驅動著電動輪椅轉出了書房,隔著客廳大聲喊道。
輪椅扶手上還放著那杯水。他趕著吃藥,實在是懶得跑到門口去了。
門外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您好,請問您是葉洛先生麼?有您的快遞。”
“我有買東西麼?可能又是什麼自殺道具吧。”他微微皺眉,想不起來了。他回應道,“行了。放房門口吧。”
門外的聲音微微一頓,似乎在措辭,半晌才說道,“這邊可能需要您當麵簽收才行。”
“什麼流程這麼麻煩。礙著我找死。”葉洛歎了口氣,按下輪椅的前進鍵。
輪椅發動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馬達聲。
他推開門。夏日的陽光與男人的陰影一同灑了進來。
那是一個有些瘦弱的中年男人,打濕的頭發緊貼著額頭,身上穿著尺寸不合的藍色快遞服,鬆鬆垮垮的樣子像是大了一號。
快遞員看到葉洛坐在輪子的樣子,露出了明顯的愕然表情,似乎還有一絲不忍。
這種眼神,葉洛倒也習慣了。他接過快遞員遞過來的小盒子,正好一隻手就可以捧住,那體積感覺像是裝了一台手機。
他低頭簽著名,同時貌似隨口地說道,“小方今天請假麼?”
“小方——?”快遞員一直盯著葉洛簽字的動作,聽到他的問話,頓時一怔。然後像是才反應過來,忙送不迭地回答道,“喔!對對!小方!他今天身體不舒服,我頂替的他的班。”
“這樣啊……小方生病了呀。”葉洛抬起頭,展顏一笑,“真是幸苦你了。”
“沒有沒有。應該的。”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正準備接過葉洛遞過來的簽單,卻發現抓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