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戰火漫天。
長劍上的血沿著劍身滑落,滴濺到地上成攤的紅色裏,翻不起半點波紋。
劍尖抵著一人線條分明的下頜,再向前半分即可取其性命。
持劍的人問:“君臨熙,可還有話說?”
“有。”
自知大勢已去,君臨熙抬眸望向曾一起策馬揚鞭的兄弟,好看的眉眼彎起,笑著露出一排白牙。
“三哥,打個商量,讓我死得漂亮一些,莫讓血濺到我的臉,最好死後能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再下葬。另外,臣弟戎馬半生,心頭最大的遺憾就是尚未娶妻生子,若三哥有心,每逢清明再給我燒十個八個美人吧。”
除了娶妻生子,還有很多小惦記,東城門的青梅酒,百香樓的燒雞,妙仙居的桃花酥,還有好久沒摸過的胡琴……
啊,想交代的有點多。
但說多了隻怕一個都實現不了,還是緊著最重要的媳婦先說吧。要是在地府也能娶妻,相信她會做好吃的。
君臨恩看進他澄清的眸底,為這一聲“三哥”晃了神。
冷硬的嘴角終是軟化,“可。”
“太子,逆賊當誅!”身旁的幕僚怕他心軟,沉聲提醒。
是了,眼前的人不是從前那個可愛的弟弟,而是舉兵謀逆,意欲取他性命的人。
君臨恩眸色漸紅。
終於,長劍翻飛,帶起一道鮮明的血跡。
落日收起最後一絲餘暉,月光卻遲遲不肯現身。暴雨驟至,天邊的雷聲轟鳴不斷。
君臨熙揚起輕鬆肆意的笑,隻記得男子清冷嗓音說的“可”字,心滿意足地離世。
……
南昭二十三年,國都汴京。
“不可以!熙兒瘋,你們也跟著瘋了不成?不行!我不同意!”
禧福宮內,梁皇後看著三個長身玉立的兒子,隻覺得無比糟心。
身為三人中的老大,君臨蕭輕咳一聲:“母後莫急,男扮女裝這事雖說有失皇子風範,但五弟敢提出這法子必定是經過周全思慮的,你先消消氣,聽他一言如何?”
說著“溫和”的目光便往中間年齡最小,個頭最矮的君臨熙看去,眼神分明在說“頭陣我打完了,剩下的你小子自己解決”。
君臨熙還在醞釀措辭,冷不防屁股被踢了一腳,直接撲到皇後榻前。
靠,這“關愛十足”的力道,肯定是三哥!
梁皇後以為他又要耍賴撒嬌,為防自己心軟,故意冷了臉,熟練揪起少年的耳朵。
“聽什麼聽!本宮不聽!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要和北昭皇子和親的是七公主,便是她此時不在宮中,也輪不到你一個皇子對鏡貼花,提裙上陣!”
門裏門外的宮人們把頭低得更低,努力縮小存在感,還強自憋著笑。
能夠逼得皇後褪下端莊麵貌,出口不顧用詞的人不多。
除了皇上,唯五皇子矣。
耳朵上熟悉的力道讓君臨熙懷念得想哭。
然重生而回,他還有大把感受“母愛”的時光,此時的首要任務還是說服母後,阻止君臨芷回宮。
少年照著記憶扯出一個略狗腿的笑容。
“母後,母後,北昭使者此來是為續簽兩國交好文書,眼下天災不斷,兩邊都經不起戰爭,即便沒有和親,這文書他們不想簽也得簽。我們又何須再賠上一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