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歲這年秋天,楊三郎厭倦塵世想要出家,沒頭沒腦的跑到一座存有佛祖舍利的寺裏,說明來意,卻被知客拒之門外,說法是:六根不淨。
楊三郎本想與對方爭執個明白,但轉頭一看,寺門外的小房子上赫然寫著“售票處”三個大字,門口還有專門負責檢票的,心想:看來這佛門也並非清淨之地啊。
楊三郎回到家,轉念一想,近處一座大山上有個道觀,能當個道士也不錯。
這麼想著,楊三郎吃過午飯稍作休息,便驅車前往。
從進山口又往裏開了有十幾分鍾,車停在不能在往前開的大山腳下,楊三郎一路七拐八拐,爬了有一個小時左右,終於看見道觀的山門。
又走過一段之字形的山路,上到門前,看著門外沒有售票處,楊三郎心想這裏還是靠譜些,不由得點點頭,一臉欣慰地往裏走。
進入門內,小院子收拾得挺幹淨,牆角幾株牡丹花長得很旺盛,院子正中擺著一個半人高的石鼎爐,環視一周,古色古香的,挺舒服。
正要抬步再往裏走,突然從左邊小屋裏傳出音樂聲,楊三郎側耳一聽,有點懵,那音樂分明是大悲咒。
楊三郎皺皺眉,心說,什麼時候咱們道家也開始遵循科學發展觀,兼容並包了?
納悶愣神的功夫,小屋簾子挑開,款款走出一個身高一米六,身形柔弱,頭紮黑色逍遙巾,身穿不仔細看看不出是暗紅色,有點接近黑色的道袍,看年紀五十歲左右,蛋殼黃臉色中微透一點紅,麵容姣好,五官勻稱,臉龐上沒有半點贅肉,精神而幹練,雙眼放光的坤道,一把白色塑料繩紮的被塵土染成灰白色的刷紅漆木柄拂塵搭在左臂彎上,很有禮貌的對著楊三郎仔細打量一番,淺淺一笑,緩緩說道:施主是來敬香還是求簽還是還願啊?
楊三郎突然覺得有點不太自在,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道觀是一個坤道住持,眼瞅著拜師入觀是不太有可能的了,而且,他也琢磨不明白為什麼道觀裏要放佛家的大悲咒,你起碼放個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也不會顯得多麼違和吧?
施主?坤道見楊三郎沒有接話,向前湊一步,說道:你可以先到我們的藥王殿轉轉,很靈驗的。
呃,這香是怎麼敬的?楊三郎心裏胡亂琢磨著,隨口問了一句。
普通香40元,通天香100元,最靈。坤道見楊三郎終於接茬,趕緊堆著笑臉走到近前,溫柔的報上價格。
楊三郎心裏一通打鼓,很想轉身離開,但是看著眼前這一身熱情的坤道,又有點於心不忍,心想管他靈不靈的,她能自己在這大山之上,就算不是修行,能堅持每天在此,已是一件十分值得敬佩的事情。
通天香吧。楊三郎從錢包掏出100元錢,雙手遞給坤道,看著她高興地接過錢,轉身幾步走到剛才的小屋裏,抱出一包塑料紙封裝一米半高、十五厘米粗的三根大香來,心中不由得對她又添幾分佩服。
這麼高的山,別說背著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香上山了,單是空手走上來,楊三郎已經半路歇過三次。
就衝這路程,這麼高的香,楊三郎覺得100元多少有點寒酸了。
許個什麼願啊?坤道把香立在石鼎爐旁邊,很是期待的望著楊三郎。
天下太平吧。楊三郎隨口說著,走過去幫忙揭開通天香的包裝。
哈哈,你這施主,倒是不貪心啊。坤道一邊小心翼翼的和楊三郎一起揭著通天香的塑料紙,一邊笑著說道:別人都是求個自己或者家人身體健康啊,生意興隆啊什麼的,像你這樣的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一會兒我再送你三柱香,你給我們藥王殿、觀音殿和玉皇殿也敬個香吧。
二人合力終於把通天香的包裝揭開,坤道讓楊三郎扶住香,又去小屋端出一個銅臉盆放在石鼎爐的左邊,裏麵灌了大半盆紅蠟,中間一根指頭粗細的棉繩燈芯已經燒得發黑。
坤道掏出打火機,將燈點燃,起身幫楊三郎扶住通天香,很虔心地在火上引燃。
約莫五六分鍾的樣子,三支通天香已經完全燃燒起來,坤道用拂塵柄在石鼎爐裏慢慢的攪動起來,待到裏麵的細沙完全疏鬆,便退到一旁,等楊三郎敬香。
楊三郎仔細捧著通天香,向天敬了三敬,中間先插一支,又插一支在左邊,最後插一支右邊,小心培好沙子,確定香不會被風吹倒,退後三步,雙手合十,恭敬地鞠了三躬。
坤道已經從小屋內又拿出三柱香,笑吟吟地遞到楊三郎的手裏,說道:去吧,先拜玉皇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