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斷人靜,幽人往來。
城裏的月光,把路照亮,疑似地上霜。
在與家宰大人作別之後,無名便借著月色,行走在商丘城的大街小巷。
他並沒有像他所說的那樣,直接往太宰府去。而是躲避著來來往往的巡防兵馬,往城北而行。
無名這是要去尋找武玄。
按照家宰大人所說,孔門安插在商丘城內的諜網已經暴露,隻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慘遭抓捕。
其實這個時候,太宰府確實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無名沒有什麼身份,若此時直接去太宰府求見,未必能夠撈到什麼好處。
況且沒有武玄的牽線搭橋,自己很有可能連子南都見不到。
思來想去,無名還是認為先往城北一行是比較穩妥的。
畢竟,那布商隻是城中某根線上的一節罷了。
即便是那布商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招了供,他也並不能把所有脈絡都完全梳理清楚。
比如武玄,便是他無法供出的那人。
武玄直接聽命於子南,與布商沒有交集。即便布商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也無法說出他的身份與住處。
正因如此,無名才決定先去武玄那裏看看。
若他還在,自己聯係太宰府的子南便更加容易些。
一路東躲西藏,行了良久,無名才終於行至城北的民區。
城北的居民倒是不少,一排排房屋鱗次櫛比,坐落著一二十戶人家。
麵對這麼多屋舍,無名犯了難。
他根本不知道武玄究竟住在哪一戶。
此時尚晚,無名也不好打聽武玄的住處。一籌莫展的他,隻能獨自對著月亮發呆。
好在城北住的幾乎都是平民百姓,巡防的軍隊不會輕易到這裏來,倒還算得上安全。
萬般無奈之下,無名隻好在附近偏僻之處,尋了個可以暫時休息的角落,打算挨到白天。
夜色靜謐,秋涼已至。無名蜷縮在角落裏。
少司馬府的家奴衣衫還算暖和,再加上無名通習武藝,身體底子厚,他此刻倒不覺寒冷。
隻是這樣露宿街頭的生活,他已太久沒有經曆過。再次重溫這種生活,無名不由得思緒萬千。
幼時的背井離鄉,後來的受盡屈辱。洛邑宮城裏,被囚禁地牢不見天日的折磨。還有之後逃出生天,想要平淡度日,卻屢遭破壞的絕望。
曾經他以為逆天而行,便可以改變一切。卻不料什麼也沒有改變,反而得到更多的苦難與失望。
來到這個世界不足百年,卻經曆了幾輩子都難以經曆的痛苦。
這些痛苦讓他逐漸麻木,逐漸心如鐵石,逐漸自私自利。但終究,他也不過是想保護自己罷了。
隻是如今他終於明白,在這個世界,想保護自己和自己想保護的人。唯一的辦法便是投身於時代,讓自己足夠強大。
內心的波濤洶湧,讓他看著月色,悠然長歎。
一聲歎息後,他才意識到,幾年來苦心孤詣的經營,他也已經太久沒有這樣看過月光了。
那裏好亮,亮得像他已記不起容顏卻又銘記著容顏的那個故人的微笑。
思念著,思念著,無名回憶著那溫柔嬌媚的笑容,終於心中漸漸平和。
伴著星光、月色,以及夢中人的囈語。無名終於在這個寂靜的秋葉,倚著一棵桂樹,沉沉睡去。
……
清晨,幾聲雞鳴犬吠喚醒了露宿的無名。
天光漸亮,北城的平民也陸續醒來。農戶們開始打理自家土地,商人們再次奔赴集市。
無名在人群中仔細搜索,終於找到了武玄的身影。
此時,武玄正在套著牛車,車上堆滿了用木盆裝著的活魚。
看樣子,他是要去各府中送貨。
於是,無名緊趕著幾步,上前攔住了正要動身往各府中送魚的武玄。
武玄見到無名,頗為吃驚:“先生,你……?”
話要出口,武玄又趕緊止住。
他的警惕意識很強,立即便意識到可能出現了問題。
於是,武玄便拉著無名,將他帶到了一處無人的地方。
“先生,出了什麼事?”武玄低聲說著,一邊用餘光觀察著周圍的變化。
無名臉色陰鬱,冷冰冰地說道:“有人叛變,子音被大司馬的人抓了。”
“啊?那......”武玄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震驚無比,一時竟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我僥幸從大司馬府跑了出來。”無名沒有和武玄說家宰大人的事情。畢竟家宰也是仗義相救,此時若是泄露出去,難免會給他帶來災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