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淒風苦雨中的噩耗。
殺戮,不留一線生機的殺戮。
這場噩夢一連半個月充斥在腦海,仿佛親臨的前世記憶,可江靈梔再明白不過,話本上那些個可以重生複仇的傳奇根本不可能存在於世,至少並未降臨在她身上。
然而這夢境如此真實,真實到令她毛骨悚然。
師父說夢境都是相反的,可他老人家似乎忘記了他也曾說過有些夢能映射到現實。
那麼,她的夢如此撕心裂肺,可是一場未卜先知的示警?
所謂伴君如伴虎,她江家莫非真的到了讓帝王猜忌如斯欲除之而後快的地步了?
江靈梔出生於殷周國都龍陽,是國輔左丞相江堯的次女,因自小體弱多病,大夫說是因了江夫人雪夜生產,嬰孩寒氣入了肺腑所致。
後江堯恐她與京都龍脈之氣相克,便在她九歲再次生了場大病後親自將她送上北羅山托付於昔日好友,也就是如今世傳的隱世高人——丹青手妙回春。
初聽這名,江靈梔腦海裏聯想到了一位手持拂塵不屑沾染世俗塵埃的孤傲女修士。因此,在見到眼前這位不修邊幅嬉笑如頑童的男子時,年幼的江靈梔曾一度懷疑過人生。
隻是後來隨著他在北羅山學習,深入了解之後,江靈梔倒對這位頗有建安風骨莊周之誌的師父更多了敬佩和依賴。
雖說是與師父在北羅山清修,可實際上她是整個北羅山最受照顧的人,幾位師兄和師姐每天變著法兒的逗她開心,每次下山都會偷偷帶好些零嘴兒於她。
知道大家是因著她這隨時都會消逝的薄命,可這份溫暖她甘之如飴且甚為珍視。
縱相隔千裏之遙,父親和母親每半年總會帶著幼弟至此,就算有事拖著不能前來,必也會派人來知會看望一番。
江靈梔多次勸說父親母親,這裏有師父和眾位同門的照拂不必辛勞來此,可終是抵不過父母愛女心切,思女成疾的真情。而每當這時,她就會更加痛恨自己這滿身病根的身子,可身體發膚受諸父母,怎敢生那嫌惡之心?
原本,江靈梔以為自己這隨時湮滅的一生將會在北羅山安然度過,可這場噩夢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某種征兆震得她天旋地轉,無法安心。
終於在偶然得知姐姐病入膏肓的一刻,所有的阻攔都再擋不住歸心似箭的她。無奈之下,妙回春隻好將第一次這般執拗的徒弟叫到了跟前。
“梔兒,你此番下山不知凶險,沒有為師在身邊,若是病發,你切記不可自行診脈,須立刻與為師送來書信。”
難得見師父如此嚴肅,江靈梔跪拜在地伏身叩首:“醫者不自醫,徒兒謹記。”
妙回春撫著好不容易留長來彰顯氣質的胡須,不舍地望著麵前的徒弟,從袖口中掏出一個青釉瓷鑲彩花瓶,遞給起了身的江靈梔,叮囑道:“這個是為師專為你煉製的驅寒藥,曆時五年也隻得了這七粒,你千萬記得不到萬不得已莫要服用。至於名字嘛,你自己想一個好聽點的不至於辱沒了它就行。”
江靈梔忍不住輕笑出聲,這個師父怎麼總是說些出其不意的話來刷新她笑點的新低度?果真是個老頑童!
妙回春才不管自己在徒弟眼中的形象,起身將藥瓶塞進江靈梔手中後又轉向一旁的壁櫥,從裏麵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胭脂盒般大小的鑲銀木匣拿到江靈梔跟前,頗為驕傲的介紹說:“你別小看此物,它可是為師花了整整二十年,無數次踏遍這北羅山才搜羅來的寶貝,我估計放眼全天下也不會再有人找出第二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