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滄海桑田,千千萬年來天界幾經易主,如今這位天帝倒是勵精圖治,治理九州四海頗有一番章法。
遠古神祗相繼遁入虛無的歲月,遺留下的尊神掰著手指也能數清,除去幾位肩負重任鎮守窮凶極惡之地的尊神,現下天界隻有三位神祗長留。
一位是蓮元宮的燕蒼神尊,一位是太天宮的黎柯神君,最後一位當然就是我,天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玄瑛神君。
燕蒼和黎柯二人本是一脈相承的兄弟,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就因我在天界沒個血脈相承的臂助,所以那些小神仙們每每編排神仙譜的時候才總是把我放在最後一頁。
我出生在遠古神祗沒落之際,《上古神明錄》裏至今還記載著我父神母神的輝煌事跡,父神的天照無上印,母神的太初圖,都是六界數一數二的秘法,無人可參詳其中奧義,就連我活了數萬年也沒能悟出來。
皆因我出生後三千年,那魔族眼瞧著天界的神祗式微,暗暗又謀劃了一場神魔大戰,神族和魔族開辟戰場鬥法,各方都使出了神兵利器。那場大戰打了三十六日後,雙方都有些疲憊,到底魔族向來沒有耐性,最後魔尊在戰場上祭出毀天滅地的七曜七煞陣,父神母神決定攜手應劫庇佑眾生。於是在第三十七日神魔大戰再度以魔族落敗結束,那日之後我再未見過父神母神。
當時我正坐在玉川宮的曲池邊上吃著七寶凝碧糕看雲頭下的一處凡世,那處凡世正好也在發生一場戰事,兩軍衝鋒交戰不到片刻屍橫遍野,一個又一個的凡人如草芥般倒下,我看著看著就沒了意思,也不知那些愚蠢的凡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想了想便站起身來,卻似有萬重山突然壓在了雙肩,我踉蹌幾步險些掉下雲頭。服侍在一旁的仙子見我神色大變都急忙來扶我,可我委實承受不住隻能跪倒在地。
玉川宮一陣騷亂中天後娘娘倉皇趕來,抱住我一頓痛哭,我才知道父神母神已然隕落,所以他們身上肩負的一切自然而然落到了我身上。
我生來就是神女,未曾曆經那些仙者艱苦磨人的修仙之路,隻需度過飛升神尊的九九八十一道天劫,就可以擁有綿長的壽命,可謂是撿了天大的便宜。
但有得必有失,既然生而為神,那麼這世間萬物必得照看一二。
凡是有妖魔作亂,那些小神仙們隻需上書一封,反正麻煩的事扔給神君,隻要四方太平,神明們恪守本職,神位倒也算坐得安安穩穩。
哪成想我一個年僅三千歲,尚未飛升的女神君,突然就接上了這樣的重擔!
我自降世以來,上頭有兩位遠古神祗做靠山,在天界也是好不逍遙,況且年紀尚小,要學那些深奧的法術真義還需得過個兩三萬年,可父神母神離開得早,我是半點沒得到他們的真傳。
待突然接下了重任才知為時已晚,好在天帝英明,著掌管仙籍的陸謙仙君從凡塵擇了百來位仙吏幫我打理玉川宮要務,倒也還能應付。
今夜也不知為何會想起幾萬年前的事,我站在銅陰台一角遙遙望去,依稀可見太天宮上雲霧翻滾遮天蔽日,我的心也隨著那雲霧一上一下,也不知那人怎麼樣了。
“打牌,來不來?”身後傳來慵懶的聲音。
果不其然,淩翼那廝抓了兩位在銅陰台受罰的小仙,揮手變出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桌子上還擺了一副凡間的葉子牌。
我轉身過去看得額上青筋直跳,都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情玩鬧!
許是看我麵色不佳,他也不搭理我,抬手又抓了一位小仙,那小仙渾身縛著鎖鏈,想來是犯過大錯,此刻突然被招來,一時不慎摔了個四腳朝天。
“快點!”低沉的語調頗有些不耐煩。
地上那悲催苦命的小仙,隻得三步並兩步連滾帶爬的走到石桌邊,四個人就坐在石凳上開始玩牌,全然忘了銅陰台上還有我這麼個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