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第一盞長燈(1 / 3)

“阿憫!!”

蜜笙她們撲了上去,一抬頭就是曾知憫泛青泛紫的臉頰,連最冷冰的元逍都哭紅了眼睛。

“好了好了,我沒關係,他們還算有分寸,出手不算很重。”

曾知憫想伸手安撫她們,卻被泉兒一把捏住,那本來幹淨的手上布滿了流血的傷口,紅得刺眼。

“這叫,有分寸?……”

“為什麼不還手!那些臭蟲,隻要你還手他們怎麼敢這樣……!為什麼不還手!!”

可曾知憫隻是笑而已,他用他重新變溫和的口吻這樣說。

“我若是還手了,他們就更有理由了不是麼。況且我不會讓他們發現你們的,絕不會。”

看著曾知憫安慰著三姐妹,黃杉秋依舊沒有動作,直到灰償箐伸爪替他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他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灰伯伯……為什麼阿憫,他們……是什麼人?”

“唉……好孩子,這事兒說來話長,小憫他,自幼天資過人,九歲時憑一己之力創造了回生術,他的師父很疼他,對此也十分欣慰,但,紙包不住火,門派中幾乎所有人都覬覦的力量,因為小憫和他師父都拒絕透露此法,這能力他們不能為己所用……他師父也是個護犢子的,力保自己的徒弟,師徒二人便一同被逐出師門。這理由也是欲加之罪,說小憫居心叵測是妖道,修煉長生不老邪術有辱師門……可這些東西,我們這些被小憫幫過的妖最清楚,邪術那東西,這孩子碰都不可能碰!那回生術,豈是那心懷鬼胎之人說要就要的?”

灰償箐歎了口氣,黑豆一樣的眼睛裏滿是傷感。

“再後來,他師父生了病,去世了,小憫他就一個人過活,時不時下山除祟降妖,那些都是禍害人的妖精鬼怪,與我們沒啥關係。小憫也能討點生活,這附近的百姓大部分都是善良的,對小憫也很好,剛才那幾個終歸是少數,他們看不慣小憫除妖被人愛戴,出風頭,就一直挖他的舊事,可普天之大哪有人沒有過往?這裏的百姓也是知道的,大家隻是裝不知道,可那些個遊手好閑的家夥,就喜歡逮著小憫的辮子不放!”

“那阿憫,為什麼,任由他們這樣?明明,什麼也沒做錯……”

“……唉,孩子,這世上的道理你會慢慢明白的,不是說,你沒有錯,別人便會放過你,即便你再好,也總有人會來找你的麻煩,因為他們看不慣,見不得你們好,就是這樣……而且,小憫若真動手,他們邊可以以此為由把小憫趕出去,就算不成功,往後小憫也會越來越難的,他們道人,是不能和普通人一般見識的。”

灰償箐替他擦幹淨臉,跳起來拍了拍他的頭。

“好了,你還小,不需要理解那麼多,忘了剛才發生的事吧,小憫他很堅強,他不要緊的。”

黃杉秋點點頭,像是明白了但似乎又不是很明白,接著曾知憫也過來抱他,一如往常一樣用溫和的語氣告訴他沒關係,讓他忘掉。

“好了阿秋,我沒事,先和蜜笙她們一起玩會吧,我等下就來陪你們。”

最後是蜜笙,泉兒,元逍她們把黃杉秋拉開,雖說表意上說是一起去玩遊戲,但黃杉秋能感受到她們一點想要玩耍的心情都沒有。

“阿憫他,不要緊吧?”

“你放心吧,道長他最厲害了。”

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之後的幾天裏,黃杉秋陸陸續續見過了很多曾知憫救助過的妖族同胞,有弱小的,也有強大的,無一例外的是,他們都很友好,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道行極高的蛇妖,那時候,曾知憫剛好出門不在,所以這位撲了個空,說下次再來,黃杉秋告訴他可以等等,但那人似乎有事,隻撂下一句話,就離去了。

因為他穿著鬥篷,帽子很低,看不到他的眼睛,隻知道他一身墨綠色衣服,人很白很高,但黃杉秋看到了露出來的幾撮湖水顏色的奇異發絲,和在他腰側,冒著點點腥紅色氣息的一個封蓋竹筒。

“無礙,我下次再來拜訪。謝過小友。”

可事實就是,黃杉秋沒再見過他。他也告訴了曾知憫,這位蛇妖來過,不過對方隻是噙一抹淺笑,什麼都沒有講。不知不覺黃杉秋跟曾知憫一同住了半個月,可說是彼此間有了基本的了解,曾知憫還是會教黃杉秋很多東西,無論多少遍都不厭其煩,耐心備至,他不要求黃杉秋掌握,隻要能大致記在心裏,就可以了。

“學而時習之……下麵是什麼呢?”

“不亦說乎!”

“很好啊,那下麵的呢?”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人不知而不慍……”

“不亦君子乎!”

“非常厲害喲阿秋,全都記下來了!”

曾知憫合上論語集,把蘸好墨汁的毛筆遞給黃杉秋,讓他練習書法,小家夥踩著小板凳,一筆一劃寫下了〔黃杉秋〕的字跡,水平已經比半個月前好太多太多。

“阿憫你看這個,我寫的對不對啊?好不好啊?”

他把寫上字的竹板舉起來,給曾知憫批閱,換回來的是肯定的答複,和一個溫暖的擁抱。

“越來越棒了阿秋!做得越來越好了!”

“謝謝阿憫!”

“阿秋真是太懂事了,今天上午的學習結束,也到你換藥的時候了,我抱你起來。”

黃杉秋極其配合,任由曾知憫把他抱到床沿替自己換藥,這半個月來曾知憫無微不至的細心照顧令他恢複的十分不錯,原本駭人的傷口形成了一前一後兩塊黑紫色的血痂,已經有半數脫落,露出來新長出來的鮮紅色嫩肉,雖然日後這裏無疑是一塊傷疤,但這對黃杉秋而言,是極具意義的印記。

所有治療過程,他從來沒有哭鬧過,也沒有抱怨過曾知憫熬的藥苦,他曉得曾知憫是為了他好,為了不辜負這種善意和溫暖,他一直盡最大努力做到最好。

可隨著一天天過去,他的傷逐漸好轉,黃杉秋不得不開始思考一個問題,他在曾知憫這裏是唯一一個特殊的存在,他沒有去處,不像其他妖一樣,平常來是探望,他沒地方可去,隻能住在曾知憫家裏,可曾知憫家裏分明沒別的妖怪,在他來之前,這裏一直保持現狀,他的到來打破了這種平衡,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他的傷好了以後,就要離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