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裏逃生的人們都呆住了。
“怎麼樣?你們沒事兒吧?”一個渾厚、低沉且蒼老的聲音問。
尋聲而望過去,隻見一位須發皤然,容貌修偉的塔吉克大爺從一塊巨石後走了出來,手裏還拿了根獵槍。
雖在遠處,李東都能聞到槍口上冒著的刺鼻硝煙味。
薑奎一直在哆嗦,答不上話來了。
蔡禾快步跑了過來,口裏說著謝謝,手上卻在急忙檢查薑奎的身體。
“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在山裏逛?”塔吉克大爺生氣的問。
“我們一時迷了路,手機也沒信號,用不了了。”李東從樹上滑下來,趕緊跑過來解釋。
他說著話,發現自己手臂已被劃破,褲子和上衣也是好幾道口子。
老人看著李東三人的狼狽相,有些不忍的說:“這麼晚了你們也出不去了,那就到我家暫住一晚吧。”
李東趕忙說道:“好,謝謝您!”
他再也不想聽另外兩個人的意見了,他決定自己拿主意。
如果他們非要出去,那他就跟他們分道揚鑣。
另外兩人沒有離開。
三人跟著老人走了約三裏地,便隱隱看到前方有個小村落。
下山入村,霧靄之中,李東見舍宇並不是很多,統共也就七八家的樣子。
他們跟著老人進入一家北向的住宅,一進木質大門,李東發現院牆前栽種著絲柳,牆內花樹繁密,時不時有野鳥格磔其中。院落中偶有空間,都植滿了奇花珍卉。樹下小道以白石砌成,夾道紅花簇簇,片片墜落在石階之上。
原來,西域人也懂得精致和優雅。
李東三人跟著老漢進了茅屋,室內陳設簡陋,清一色泛白木製家具,顯得幹爽潔素。
“你們先坐下,喝口水,我去收拾一下。”老人說完,便離開了。
不多時,李東便看到了窗外的熊熊火焰。
老人在院裏架上鐵爐,慷慨的烤上了半隻羔羊,他還特地拿出了珍藏的伏特加,邀請眾人邊喝邊聊。
李東手握一把黑乎乎的小刀,喝口酒,便用它從羊身上切一片香噴噴的羊肉,放嘴裏咀嚼。
剛才那會兒真的是嚇死了,魂魄都沒有了,他需要喝酒來鎮定精神。
當然,其他兩位也是一樣。
原始的吃飯方式,也是最富有意境的吃法。
肚皮慢慢漲起,心底的恐懼也隨著烈酒的發酵而消失了。
山村裏沒電,隻有蠟燭,屋裏點上了蠟燭。
燭光透過窗戶照過來,和火焰相映成趣。
一個柔和,一個火熱,折射出今日境遇的跌宕起伏。
木柴發出“嗶啵嗶啵”的燃燒聲,雖不是很悅耳,但仍有些醉人。
篝火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有了圖騰的華彩,又因喝了酒的緣故,就都變成了酡紅色的。
李東看火焰竄上躥下,靈氣的跳動,突然有種回到遠古時候的感覺,心下一時恍惚。
“您之前打死過狗熊嗎?”薑奎謝過老人的救命之恩後,興衝衝的問。
老人臉上現出自豪的微笑,慢悠悠的道:“當然。以前打死的多,現在打死的少嘍。”
“為什麼?”李東問。
“現在狗熊的數量也不多了,我想把這不多的狗熊留給他們去打。”塔吉克大爺努努嘴指向他的孫女們,臉上泛起慈愛的笑容。
兩個小姑娘坐在火堆旁邊玩耍,大大的眼睛,臉上掛著恬靜可人的笑容。
“你兒子們呢?”蔡禾喝了一口酒問。
“我有三個兒子,現在都到杜尚別工作去了,他們總是說城市裏有他們想要的生活。”老人帶著惆悵道。
“嗯,城市的確可以提供更多——”薑奎悵然回應。
“我還有個小女兒,叫做拜合提努兒,平日裏多虧她來照顧我。隻是今天她出門走親戚去了,要不然,她做的飯菜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老人捋了捋胡子,哈哈笑說。
“您為什麼不跟著一塊兒去城市呢?在這裏生活,多不方便呢?”李東忍了半天,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老人兩眼微眯,拖著聲音道:“住習慣了,習慣了這裏的山泉茅屋,習慣了這裏的叢花亂樹,習慣了這裏的空穀鳥音,更習慣了這裏的憨傻的狗熊——”
“沒有那些憨憨的笨熊出來搗亂,爺爺肯定覺得不開心。”他其中一個孫女兒插話道。
眾人聽她脆生生的聲音,又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覺得有趣極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一通酣飲,吃飽喝足,李東幾人都是意興闌珊,遂告別老人,回臥休息。
聽著蔡禾與薑奎的打鼾聲,李東卻睡不著,他心中抑鬱,自己本可舒舒服服的坐在辦公室裏,吹著空調,看著電腦。如今卻被眼前這兩個愣頭青拖到山上,還莫名其妙的差一點搭上性命,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更令人惱火的是,他現在還睡在柴房裏,身下雖鋪著厚厚的幹草,但他仍覺得特別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