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試考生之所以減少,主要有兩方麵原因,一是自退,二是勸退,二者本質上無多大差別。
像丁麟年這種就屬於自退,因為沒有準備功法所以請願退出,而元氣測定沒有超過三等的便會被強製退出,因為元氣決定了煉氣師修行之路是否長遠。
至於李錫科這種位居頭名之人,能不來參加第三項著實讓沈劍敏難以理解。
“當...”
琴聲由一開始的激烈變得溫和,漸入佳境。
比起皇宮樂師,這琴聲擁有著獨特奇妙的煙塵氣息,永和帝竟一時陶醉在其中。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大太監,他急躁地囑咐侍衛讓這琴聲停下。
“這裏是靈試主會場,何人如此放肆!”
但環顧四周以及牆頭,並沒有發現異樣,琴聲就像是憑空傳出,在練武場回蕩。
沈劍敏皺了皺眉頭,她其實已經發現了奏琴人的準確位置,但沒有陛下的指示她不會聽從一個太監的命令。
“沈愛卿,讓著琴聲停下吧,朕要回寢了,你來打理後事...”
永和帝揮了揮手,示意移駕。
正當沈劍敏欲行禮遵命之時,琴聲忽然急切起來,像是有餓狼追趕一般,揪動著眾人心弦。
“呼呼呼...”
狂風襲來,黃沙漫天。
難道有刺客!
這個念頭在沈劍敏腦海隻存在了一瞬,因為有足足六名月將在防止這種事情發生,如果能躲開六名月將的勘察,正大光明地進入練武場,這種事情幾乎不可能發生。
但怎麼解釋現在這種情況?
黃沙逐漸在練武場布滿,視野漸漸不夠清晰。
朦朧中,一道人影在牆頭出現,那人頭帶草帽,身後披風,有一股江湖劍客之氣。
他就是刺客?!
沈劍敏取出匕首,隨時準備進攻。
又一陣狂風襲來,黃沙盡數被帶了出去,與此同時,琴聲也到達了高潮。
眾人側頭看向牆頭之人,那人一手壓低草帽,一手捏住披風,終於沉吟起來:
“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
是詩!
百官驚奇,在這種時代,詩詞永遠被文人騷客所青睞。
驚奇之後又是疑惑,這是什麼意思呢?
張儉...杜根...這二人有什麼典故麼,不過這一句詩確實形容了逃亡途中的惶急情狀。
眾人有些期待接下來的一句。
隻見牆頭男子一躍而起,緩緩而落,氣息朝他身邊逐漸彙聚。
李錫科將草帽一揮,披風一抖,琴聲也停在了最高潮的部分。
全場浮現出一個個驚呆的目光,沈劍敏也恍惚一下·,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如果說前兩句有些晦澀難懂,那這兩句就堪稱神來之筆。
澎湃激動之情在眾人心中醞釀,就連將要惱怒的永和帝手指也微微顫抖,被這光明磊落的兩句詩震撼住了。
“臣李錫科參見陛下!”
趙泰懵了,丁麟年也懵了...現場就這樣寂靜了很長時間。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考生中的一人,他顫顫巍巍地說道:
“這不就是昨日作《贈竹影閣主人》的李公子嗎?”
贈竹影閣主人?竹影閣不是春華院的一處別院嗎...
眾人內心不解。
永和帝重新坐下,用手捏了捏眉間,不怒自威道:
“這是何意?”
李錫科起身傲視眾人,回道:
“這是臣贈給陛下、贈給青雲國的詩,寓意國家不怯外賊,忠臣不畏生死,傲然世間之意!”
永和帝怔了一下,繼而頷首道:
“可有題名?”
“有!此詩名為《永和臣心》。”
這馬屁拍的叫一個高深,即便是官場老油條也不得不佩服。
永和帝大笑起來,連拍幾下扶手。
“善,善!”
今日之事必被史官記載,能在史書上永遠留下永和一朝勵精圖治的景象。
平複心情後,永和帝問道:
“這就是汝要如此出場的原因嗎?”
李錫科點頭。
永和帝隨即示意澀月將繼續考核,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暢快過了,隻是沒想到眼下此人詩詞造詣竟如此之高,內心又對那個《贈竹影閣主人》起了濃厚興趣。
“請考生李錫科展示功法!”
到此,李錫科達成了他的目的,即完成了人前顯聖,又取得了永和帝歡心,真是一舉兩得。
隻是抄人家的詩還不改句子,屬實有點過分。
畢竟張儉和杜根這二人的典故隻有前世人知曉,以後得想辦法圓回來。
“臣將展示的功法可能會使天地異變,屆時還望澀月將大人能夠妥善保護。”
天地異變?沈劍敏內心一緊,心想他難道要在這個地方使用高階功法。
她有點不太確信眼前之人的真正實力,通過望氣術能夠看出來他頂多二等煉氣師,還絕沒到達能夠使用高階功法的地步,但擊退羅煉又作何解釋?即便是她,功法也和羅煉難分上下。
想不明白,沈劍敏隻能提前做好準備。
丁麟年在看台已經咽了好幾次唾沫,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象的場景,竟真讓人做到了。
“李公子,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過要說最難受的是誰,非指尖溢出鮮血的趙泰莫屬,雖然他早有計策,但剛才所發生的事情,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那琴聲...那首詩...那猖狂的樣子,趙泰妒忌逐漸轉變為恨意。
“臭婆娘,你竟敢...”
眾人心中各有所想,最多的便是讚歎,隻恨場中之人不是自己。
人這一生能如此風光一回也算是值了!
......
“昨日準備了那麼久也不算白費功夫,隻不過雪兔準備的草帽和披風有點不靠譜啊,肯定是被人白白坑了十幾兩銀子。”
李錫科自言自語,似乎並沒有把接下來的重頭戲放在心上。
有阿然,沒意外。
【這個饋贈可能是你現在的修為所承受不了的。】
“有煉刹反噬嚴重嗎?”
【十倍!】
“那我豈不是要昏迷五十天?死法是餓死...”
【所以不到危急關頭不能使用,算是你的殺手鐧,以後獲得的饋贈也不會高於此,這次就隻釋放一成的威力便可,而且此招的完全反噬不是昏迷,而是壽元。】
壽元?李錫科忽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漬,就沒有讓人舒服一點的招式了嗎?”
【主要是你修為不夠,等到有一天三係合一之時便是你飛升之日。】
李錫科沉默了,他懂得其中緣由。
“開始吧,一成便一成。”
他緊閉雙眼,從意識領域接受著新的知識和能力。
漆黑,一片漆黑,在這漆黑中閃爍過一片紅色光暈...
漫無邊際的原野,冰封的大陸,燃燒著火焰的地麵,以及萬千大山...
這些場景開始不停在意識中切換,思緒飄散,記憶分崩離析...
忽然間,一雙恐怖駭人的眼睛占據了所有的場景,那雙眼睛緊緊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的意識抽離。
“吾主...”
這一聲拉回了思緒,挽救了記憶,新的知識抵達腦海深處,這一切如同夢幻一般,開始與結束隻在一瞬之間。
現實中,李錫科緩緩睜開眼睛,身軀下沉。
沈劍敏感覺到了周圍自然氣息正在被強有力的調動,自己竟然挽留不住。
“......”
他說什麼了?
眾人並沒有發現異常,但三位月將心中已經明了,氣息異常,元氣不穩,這都昭示著一種結局:
大災將至!
此刻正值晌午,日光卻開始逐漸消失,永和帝方眼望去,烏雲竟憑空出現,並迅速密布,遮天蔽日。
“轟隆!”
一聲雷聲讓眾人心驚肉跳,這是變天的征兆!
正在迷惑之際,天空再次出現異象,隻見烏雲開始變色,如同血霧一般滲人魂魄。
“這,這...”
永和帝神色劇變,他急忙看向澀月將,發現後者也難掩震驚之色。
“愛卿,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沈劍敏說不出話來,她甚至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功法。
又是連續幾下雷聲,場中有人不顧顏麵癱坐下來,像是丟失了魂魄。
一道閃電將血霧瞬間照亮,天空中顯現出詭異之象。
“這是...龍?!”
丁麟年靠著心境強撐著將這句活說了出來。
眾人心中一顫,龍?!
上古時期的神獸,萬獸之首,能囊括宇內包含四海,但在此時顯形,究竟是吉象還是災變?
永和帝站了起來,將手伸向天空,這是在祈願。
所有人都在注意天空,而此時的李錫科已經大汗淋漓,像是被雨淋過一般。
“該結束了...”
他雙手合十,心中念道:“收!”
刹那間,血霧散去,一切恢複原樣,晌午的陽光艱難地灑進練武場中。
“臣李錫科功法展示完畢!”
這句話像是炮彈一樣瞬間將死氣沉沉的氣氛打破,眾人發愣般看向處於場地正中的男子,眼神中充滿困惑,像是在說:
“剛在的異象是你的功法?”
不可能,不可能...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趙泰更是難以接受,自己辛辛苦苦才得以掌握金之刀前三技,但在剛才的景象麵前就像是孩童輪著木棍同將軍搏鬥,不在一個級別上。
“你說剛才的....是功法?”
永和帝吭吭哧哧說道,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李錫科正色回道:
“是!”
“這樣啊,原來是這樣...”
永和帝陷入了賢者時間,似乎是頓悟了什麼事情,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澀月將,然後揮了揮手擺駕離去。
“陛下!臣有事啟奏。”
趙泰快步出人群,因為他知道再不出場就來不及了。
永和帝已經身心俱疲,不想再多聽一句話,但看見是趙尚書之子,還是停了下來。
“言。”
趙泰起身道:
“據臣所查,李錫科乃是新城孤兒,盜賊之身,這些年盜竊財寶不計其數。”
又是一重磅消息!百官嘩然。
在青雲國凡是有過案底之人,一生不得為官。
這一消息可以說是斷絕了李錫科的官場之路,而且在這時說出,不可謂不心機。
永和帝皺了皺眉頭,擺手道:
“朕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麼意思...過後處罰?
趙泰咬了咬牙,又說道:
“請陛下懲處,盜賊竟也能參加靈試,實在有辱國威。”
不等永和帝開口,一旁正在穩定體內元氣的李錫科開口挪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