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是不是累了上床去休息吧如今外麵的天陰了,聚了雲層,奴婢覺得不久後應該有雨。反正這樣的日子也做不了什麼,您睡一覺吧淩蓮本來要離開,但見雲淺月臉色不太好,而且她的唇瓣微微紅腫,衣衫有些淩亂,整個人說不出的孱弱,像是被璀璨的嫩葉,她本就聰明,自然知道在她和伊雪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但也不詢問,而是體貼地說道。
嗯雲淺月點點頭,起身站了起來。也許因為坐得太久,她身子向地上栽去。
淩蓮立即伸手扶住她,擔憂地問,小姐,您沒事兒吧要不要奴婢請太醫
不用就是有些累了。雲淺月搖搖頭,想邁步,腳下僵硬,也沒力氣,她對淩蓮輕聲道:你將我扶到床上。
淩蓮應了一聲,扶著雲淺月向床上走去。來到床前,將她扶著坐在床上,蹲下身子,給她褪去鞋子,又扶著她躺好,給她蓋上被子。
雲淺月閉上眼睛,疲憊地道:你去吧
要不奴婢在這裏陪您,讓伊雪自己去榮王府淩蓮見雲淺月的模樣不放心。站在床前不動。擔憂地看著她。從來到小姐身邊這麼長時間,她還沒見到她這個模樣,看了讓人心疼。
不用我沒事兒。躺一會兒就好了雲淺月擺擺手。
淩蓮見雲淺月堅持,也不忤逆她,點點頭,給她掖了掖被角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想起窗子沒關,回來關上窗子,落下簾幕,這才走了出去。隨著她走出,房門被從外麵關上。隔絕了外麵飄進來的風絲。
屋中靜靜,雲淺月腦中卻不平靜。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心很平靜,可是大腦卻不平靜。她想著人的大腦是和心可以分開的嗎腦中所想不是心中所想或者是心中所想不是腦中所想那些本來早已經遺忘的記憶一波一波傳來。那些歡聲笑語,那些打打鬧鬧,那些並肩作戰,那些九死一生像電影一般回放。
十五年的時間,那些曾經過往依然仿佛昨日,如此清晰。甚至清晰到她還能記得住小七的眉眼,他慣有的神情語氣,以及清俊秀挺的身影。如何忘
不知何時,大腦已經陷入一團混亂。她似乎迷迷糊糊睡去,又似乎沒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似乎聽到身邊有人說話,有人焦急地對她輕喊,有人推她,她身子乏得厲害,費了很大力氣才睜開眼睛。隻見淩蓮和伊雪站著床前,皆是一臉慌亂焦急地看著她。
小姐,您醒了您在發熱,奴婢給您找太醫吧淩蓮見雲淺月醒來,焦急地道。
是啊,奴婢去找太醫,您的確是在發熱。奴婢二人的醫術涉獵不深,不敢亂開方子。伊雪也連忙道。
雲淺月睜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眼皮便酸得厲害,她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淩蓮似乎讓伊雪照看雲淺月,自己則匆匆跑了出去。
雲淺月想著她多久沒發熱了怎麼就突然發熱了呢可是她隻感覺太乏,想睡,卻又睡不太著,隻感覺腦袋發沉,卻沒感覺身上有多熱,或者是有多冷。
不知過了多久,屋中又有人說話,有人過來給她把脈,她感覺一雙微微帶著涼意的手放在了她手腕處,這手的感覺有些熟悉。她感覺自己被那涼意激得似乎哆嗦了一下,不多時那手拿開,她又沉沉睡去。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似乎有人將她扶起,伸手輕輕拍她,動作有些溫柔,身上的氣息純淨如雪,讓她混沌的大腦有些微的清醒,她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人五官有些模糊,她輕聲詢問,容楓
嗯容楓應了一聲,語氣輕緩,你鬱積於胸,又不小心染了涼氣,發了急熱有些重,我開了方子,你喝了藥會好受些。
嗯雲淺月迷迷糊糊應了一聲,費力地睜著眼睛,想要看清容楓的摸樣,可是眼前如蒙了一層昏暗的膜,於是她放棄去看。
容景從淩蓮的手裏接過藥碗,放在雲淺月唇邊,輕聲道:張嘴
雲淺月配合地張開嘴。
容楓控製力道,將藥水輕輕地灌入雲淺月口中。雲淺月喝得極慢,他也很有耐心,直到一碗藥喝完,他將空碗遞給淩蓮,拿出娟帕給她擦拭嘴角。見她閉上嘴,又將水杯遞到她唇瓣,語氣柔緩,來,再喝些水。
不喝了。雲淺月搖頭,說話都沒力氣。感覺自己像是一圈棉絮,軟綿綿的。
嘴裏會苦。容楓道。
若是真覺得苦就好了我明明知道這藥一定很苦,可是卻感覺不出苦呢雲淺月再次搖搖頭,似乎想扯開嘴角笑一下,卻笑不出來。
容景一怔,看著雲淺月。
雲淺月不再說話,似乎又無意識一般要睡去。
既然這樣那就不喝吧容楓將水杯遞給淩蓮。
淩蓮伸手接過水杯,心疼地看著雲淺月,想著景世子和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今日在回淺月閣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容楓將雲淺月重新放下,讓她躺在床上,看了她片刻,站起身。
容楓世子,您在這裏多待片刻吧我怕小姐嚴重。那些太醫院的太醫到底不讓我相信。淩蓮見容楓要走,連忙出聲,自家小姐和容楓的關係她身為紅閣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否則也就不會沒有去找太醫,反而在見到了容楓之後將他帶來了。
我不是要走,我再給她開個方子,再煎一副藥。她大概多年不曾發過熱,這回發熱來得太急。我怕一副藥不頂用。容楓道。
淩蓮點點頭。
容楓走到桌前,拿起筆,剛寫了一個字,忽然又頓住,對淩蓮道:你去榮王府一趟吧大概景世子還不知道她發熱的事情。他若是來了,比我的醫術好,能讓她好得快些。
這淩蓮向床上看了一眼,有些猶豫。
怎麼了容楓詢問。
景世子肯定知道了他若是想來的話,早在您來的時候就會來了。如今沒來,定然是不管小姐了。奴婢怕我去了榮王府也是白去,還是您給開方子吧淩蓮輕聲道。她在雲淺月身邊這一段日子,敏感地發現這淺月閣暗中有一個高手,那高手氣息極為隱秘,她也不知到他的隱身之處。但他覺得那個人肯定是景世子的人。若是這樣的話,景世子肯定早就能得到小姐發熱的消息了。如今還沒來,大約是不會來了。再加上上次小姐要去摩天崖時,三公子被半途劫走易容,這淺月閣的事情應該是瞞不住景世子的。
容楓點點頭,沒說話,但顯然是默認了淩蓮的說話,開始提筆寫藥方。
淩蓮站在一旁等著,不多時容楓寫完藥方,她拿了藥方連忙走了下去。
容楓放下筆,回身看向床前,她似乎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皺著,臉色晦暗。從麵色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心中定然積壓了無數的東西。一直被壓製,可是大約有了某種突破口,如今蓬勃而出,而後果就是讓她身體和精神都承受不住,發了熱。他眸光染上一抹心疼,緩步走向床前。見雲淺月放在被子外的手用力的蜷縮著,指甲已經潛入皮肉。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對她道:睡吧什麼也別想。我陪著你,好好睡一覺。
他的聲音不高,很輕,如簌簌的雪,輕飄飄的落在梅花枝上,帶著一絲清清的霜色,霜而不冷,驅走了灼熱。令人有一種輕緩的舒適,淡淡的清涼,淡淡的溫暖。
雲淺月手指動了動,沒說話,眉心緊擰的晦暗卻散開了些。
容景坐在床邊,將雲淺月的另一隻手也握住。將她蜷縮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他微帶些清涼的指腹輕輕拂著她手心被掐出的印痕。一下一下,似乎有著安定人心的味道。
雲淺月呼吸漸漸平穩,均勻,緊蹙的眉頭散開,麵色的昏暗也逐漸褪去。
再剛強堅韌也不過是個女子而已,背負的何其之多才讓你如此,景世子如何忍心讓你這般受苦而不聞不問容楓低低一歎,聲音幾乎不聞。但靜靜的房間他的歎息卻不停回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