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當溫熱的液體濺射到秦仁的臉上時,他混混沌沌的意識才逐漸回歸,但在其徹底清醒之前,從指尖發起,被大腦認知到的那將刀刃紮入肉塊的觸感,以及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又讓他陷入混亂。

「王!」

「是異族刺客!」

「父王!」

驚叫聲,咒罵聲,悲鳴聲等一句接著一句從四麵八方傳來,到最後糅雜在一起,讓這殿堂之內吵鬧無比,隨即又急轉直下,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沒有!我不想的!」

顫巍巍地將手縮回,秦仁驚慌失措地叫喊著,又朝著台階下逐漸逼近的兵士們解釋著,最後望向站在王座旁,那攙扶著失去意識的長耳朵美婦人的金發長耳朵少女試圖辯解。

可秦仁分明看到,少女的目光之中也隻剩下最純粹的憎惡。

「受死吧!」

金發少女將美婦交托給身後一名戴著單麵眼鏡的白鬢高大男性後,她平舉的雙手周遭忽而扭曲,空無一物的虛空中泛起的紅光如同射線般聚集在她的掌心,驟然上升的高溫在她手心前化作有形的赤紅烈火,對準秦仁後一並朝著他射了過來。

秦仁縮起身子躲在王座之後,卻不料火球絲毫沒有偏離屍體的跡象,徑直撞上了那被稱作王的男人,短短數秒便將其連帶王座一並裹在熊熊燃燒的火團中。

高熱灼燒著秦仁的皮膚,恐慌如他立即仰著身子朝背後的空地爬去,盡管地麵無數的玻璃碎片將他的雙手割破得鮮血淋漓,他也絲毫沒有一絲察覺。

隻要能逃走,一切都好說!

可他沒來得及重新站起,甚至還沒能爬多遠,一道身著鎧甲的靚麗身影就擋在了他的退路之前,徹底截斷了他的去路。

秦仁偏過頭看向身後,那是一名身穿鎧甲的黑發少女。

和在場的絕大多數人不同,黑發少女並沒有那對顯眼的長耳朵,倒是那如同冰山一般的冰冷麵容以及無神的瞳孔瞬間讓秦仁想到了人偶這種存在。

「殺了他!為父王報仇!」

金發少女一聲令下,黑發少女便拔出別在她腰間的長劍,一息不停地將劍尖對準秦仁刺去,卻在即將刺入秦仁的胸膛之際,被秦仁朝右側一個翻滾堪堪躲開。

「……風鳥,穿刺我的敵人吧!」

空氣與淡綠色的光粒朝著金發少女的背後彙聚,集結而成的半人高虛影如同大鵬鳥一般拍打著它那傲人長翅,下一刻又騰空而起,以恐怖的高速向已經無路可退的秦仁俯衝而來。

對秦仁來說,接下來每一息的瞬間都被放長了無數倍,皺縮至極限的瞳孔鎖定著逼近的風鳥。

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裏是哪裏?!

我要死了?!

秦仁沒能得到答案,虛幻的風鳥卻已經貫穿他的身體,餘下的罡風將他的身體撕碎,他的意識夾帶著靈魂在感知到痛苦前已經蕩然無存,隨即便陷入了混沌的狀態……然後再度清醒。

「啊啊啊啊!」

睜開雙眼,猛地坐直身子的秦仁被難以克製的嘔吐感擊潰理性,對著本來就亂糟糟的床下一陣嘔吐,直至再也無法吐出任何東西,他又立即縮到牆邊,發了瘋似地將身邊的被子抓到麵前並蓋到頭上,饒是那厚厚的被子蓋住了他全身,他那明顯的抖動卻完全沒能掩蓋,甚至連急促的喘息聲在這二人室中也分外明顯。

「不對!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死了嗎?我……我殺人了?!這裏是哪裏?!這裏是……」

「這裏是宿舍!」

頓時鼓起勇氣的秦仁一下子就將被子掀開,摸索著找到手機後立即開啟並打開手電筒,依靠著微弱的光照打量著四周的一切。

正如他所言,這裏是他無比熟悉的房間,江北大學宿舍區A7棟三樓6號房,從大一開始,他就在這個房間中學習,生活,乃至一年過去後的今天,大二的他也依舊住在這個地方。

「太好了!太好了!」

以往他一直吐槽的略顯破敗和狹窄的二人房,如今卻讓他無比安心,鬆了一口氣的他癱靠在牆邊,回想起夢中的一切又頓時皺起眉頭,隨後狠狠地甩動腦袋,想將一切拋之腦後。

「都是做夢!對,是在做夢!我沒死!我也沒殺人!」

秦仁語無倫次地重複著毫無意義的詞組,又毫無節製地咧嘴大笑,直到他意識到自己剛才確確實實做過的糗事,以及叫嚷著喊出來的話語後,他才有所收斂,隨後尷尬地笑了笑,望向對麵床鋪那稍稍拱起的凸塊。

「對不起啊老林,吵到你了吧?」

老林,林軒鳴,秦仁唯一一個宿友,也是他大學以來同甘共苦的死黨,就睡在秦仁的對鋪。

靠著手機的手電筒,秦仁查看了一番地麵上不忍直視的犯案現場,隨後伸直腿又墊著腳繞開床前那一灘不明液體,走到門邊拿起掃帚和一卷衛生紙,卻在轉身的一瞬間恰好掃視到了林軒鳴的床鋪。

雖說略有拱起,可與其說有人睡在那裏,還不如說被子裏藏著什麼東西,更關鍵的是,枕頭邊上也沒能看到林軒鳴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