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千斤糧食,他們一半是稻穀,一半是高粱米。
為了節約糧食,他們基本上喝粥,是那種能夠照出人影子的稀粥。
現在才剛剛進入冬天,一家人已經吃差不多一半糧食,還是在全家人省吃儉用的情況之下。
可以說,還不用過年,他們家裏就已經沒有糧食吃了。
沒有法子,他們五個兒女都在長身體,個個都非常吃得。
前幾天,管家張重若突然通知:“謝家莊過來爭水,你們拿起木棍,一起去爭水。”
“管家老爺,爭水,爭什麼水,小人在成都,可是從來沒有爭水過。”張一廣聽到爭水,嘴巴張得老大,仿佛能夠塞進一個鴨蛋。
他的父親張啟利一時茫然,耳朵裏哄了一聲,如同被尖針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他們哪裏知道,都江堰依靠岷江,岷山雪水可以源源不斷流來。
而協河隻是一條小河,上遊不過幾裏。
這裏隻是小小山丘,沒有雪山,根本就雪水可以提供。
隻有風調雨順,他們水田才有水。
張重若如看白癡一樣打量他一眼,瞪眼吼道:“不爭水,你們田裏栽種什麼,就是小麥高粱也要有水。”
“諾,管家老爺,小人就出去爭水。”張一廣說完拱手一禮,從牆壁取下一根木棍,就要出去。
張重若臉色一沉,搖搖頭,打量他們家人一眼,指著他的父親與兒子,沉聲吩咐:“不行,不但你要去,你的父親與大郎也要去。”
“管家老爺,求求你了,父親年事已高,大郎還沒有成年,哪裏能夠參與械鬥。”張一廣聲音帶著哭腔,苦苦哀求。
張重若板著臉,臉上僵硬如石頭,冷冷地說道:“你父親好像還沒有五十,比老夫年齒不小,你的兒子已經十五,哪裏還沒有成年?”
“可是,可是。”張一廣話沒有說出來,就被張重若打斷,“沒有什麼可是,族長這次也要親自參加爭水。如果不參加爭水,難道你們全家人準備喝西北風不成?”
“管家老爺,你放心,老夫會出去爭水的。”張啟利點點頭,也從牆壁取下兩根木棍,一根給了自己,一根給了孫子。
他對著孫子拍了拍肩膀,安慰說道:“大郎,為了收成,為了生存,出去爭水去。”
大郎接過木棍,一臉茫然,臉色極為蒼白,還退後幾步,顯然非常害怕,但是最後還是點點頭。
張啟利沒有法子,其實管家不說,他也要去爭水。
小河的水正常年生基本上還足夠,但是幹旱之年,隻要有水,必須給田裏加水。
如果不爭水,來年他們的水田可能沒有水。
為了來年求生,他們不得不爭水。
但是爭水,極有可能受傷,甚至重傷。
這是一個左右為難的事情,一方麵是生存,一方麵是重傷。
但是生存麵前,重傷又算什麼。
看到這裏,管家滿意點點頭,最後說道:“你們放心好了,主家已經安排好了。”
說完之後,張重若又到另外一家安排爭水之事。
聽到這裏,張大郎才沒有那麼驚慌,甚至還有一絲興奮。
但是張一廣搖搖頭,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不過現在是騎虎難下。
“父親,大郎,如果爭水,你們走到後來,不要衝到前麵,一定要小心。前麵有我就足夠了。”他想了想,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對著父親與兒子吩咐。
張啟利打量張一廣與張大郎一眼,點點頭:“大郎自有老夫照顧,倒是你要小心一些。”
張一廣可以把父親及兒子放在後麵,但是他必須放在前麵。
他不但為人之子,也是為人之父,他是中間力量。
為人之子,他要孝敬父親;為人之父,他要照顧兒子。
見到事情難以阻止,張一廣的母親及妻子哭哭泣泣,不停吩咐他們一定要小心。
張一廣點點頭,心裏不以為然。
他更是為人之夫,要挑起家裏重擔,所以他必須義無反顧,衝在最前麵。
張一廣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在爭水過程之中,他衝在第一批。
不過萬萬沒有料到的是,謝家莊沒有出村民,而是護院,也是打手。
他非常勇敢,把對方打得鼻青臉腫。
不過張一廣付出代價更多,他的大腿被打得骨折,直接倒在地麵,不斷伸吟。
幸運的是,他的父親隻是脫臼,兒子隻是鼻青臉腫,隻是受了皮肉之傷。
他以為自己完蛋了,畢竟腿骨被打斷,極有可能成為瘸子。
幸運的是,趙家莊鎮的郎中用正骨之術,接好他的大腿。
隻不過要完全好轉,可能大約兩三個月。
而張啟利更加幸運,脫臼當即被趙家莊郎中接好,兩三天就沒有事情。
張家莊讓他們參加械鬥,倒也沒有食言,最後送來兩百斤糧食。
可是這兩百斤糧食,能夠換來他大腿被打斷的傷害嗎?
他現在幾乎不能動彈,躺在床上養傷。
他的妻子張胡氏母親張王氏一臉憂愁麵容,坐在他的床前。
家裏糧食本來就不多,現在主要勞力倒下了,以後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