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天氣暖和,河沿上,田地頭,三三兩兩的野桃杏花呼啦啦一下子都開了,襯著青青柳葉,油綠麥田,紅紅綠綠間雜好看。
莊頭娘子韓林家的吃過早飯後,帶著小女兒紅玉把廚下收拾幹淨,抬腳出來,站在門家望了一回鄉野景致,正要往後巷子裏的長工李冬生家,和冬生媳婦商量一下子二月十五往城郊的閑雲庵裏燒香還願的事兒,就見打自家門前的莊道上,由西向東來了一輛馬車。
那車來得及快,展眼就到了跟前兒,前車轅上坐著個身著諸色夾衣的婆子,韓林家的覷眼認了認,竟是在府裏灑掃上做活的粗使婆子花嬤嬤,很是訝然。
趕忙往前迎了兩步問:“花嬤嬤,這會子您老人家怎麼來了?”要知道這莊子自買來,隻大老爺來過幾回,府裏旁的人根本沒來過。
“嗨!”花婆子一臉晦氣地跳下車,斜著朝車廂裏努了努嘴,給韓林家的使了個眼色,大聲道:“還能幹啥來,來辦老太太交辦的差唄!”
韓林家的這明白了,車廂裏有人!忙以目光詢問。
花婆子撇嘴點點頭,用手比出個“五”來。
薑府隻有三位太太,少爺倒是有五位,可還有三位沒娶親呢。能叫粗使婆子送到莊子裏的,再不可能是少爺們,那隻能是五姑娘了。
韓林家忙以口型詢問。
花婆子不屑地撇了撇嘴,點頭,又大聲催她:“韓家的,莊子裏有清淨又能住人的院子沒有?老太太可是交待了,要給五姑娘尋個即清淨又妥當的地方。”
韓林家的心下不免好奇五姑娘到底犯了什麼錯兒,可見花婆子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便忙嘴裏說著“有有有,您老人家稍等,我這就去拿鑰匙。”急步匆匆地進了堂屋。
這會子天色尚早,莊頭韓林正在堂屋琢磨莊子裏這一春季的活計,突聽外頭的對話,很是訝然。
忙覷著外頭悄問妻子:“這好好的,老太太怎麼突然叫人把五姑娘送過來了?”
韓林家的胡亂擺手:“好好的能送她來?”
即送她來了,指定是哪裏不好了唄!
飛快握了鑰匙又急匆匆出門去了。
到了外頭,也沒多話,引著花嬤嬤一行,從自家院子東側的南北短巷道裏往後頭去。
眼下這夫妻二人管著的這座莊子,並不是薑府的祖產。而是薑大老爺初管庶務的那一年,吃了人家的騙買下來的。大倒是大,足有小兩千畝呢,就是地力不行,甭說良田了,連三等田都算不上。
薑大老爺雖是長子,可讀書不行,叫下頭兩個弟弟壓得死死的,本來就極沒臉,這初管庶務,又出了這麼大的岔子,一筆折進去近兩萬兩的銀子,自是覺得羞恥。
又聽老把式說,隻要肯下水肥人工,賴地也能養成好田,他倒發了狠,想這裏好生養一養,雪一雪前恥。
當初蓋莊院的時候,大手筆的蓋了三大排,足十來座小院子供長工們居住。
水肥工錢也是流似的往裏投,哪想到興頭了七八年,卻是年年虧空,後來他這心也就淡了。
他這一淡不要緊,莊子裏的使用年年卡,如今莊子裏的長工,走了七七八八,早年人滿為患的莊院,空下來一大半兒。
要說清淨,哪處都清淨,要說住人,哪處也都能住人。
不過韓林家的尋思著,五姑娘即是叫老太太送來,日後怕是要在莊子裏長住,給她挑住處,一則是要離自家近,自家好看著些。二則是要真清淨。
心裏這麼想著,帶著花婆子一行拐到第二道巷子,然後在這條巷子最東頭那座院子門前停下來。
這院子,東邊是莊邊河道,西邊是個放雜物的空院子,前頭是她大兒子韓大郎家的住處,後頭是管著莊子裏牲口的老林頭老夫妻倆的住處,側前方就是她家。
韓林家的簡簡解釋過,大開了院門兒,指著這院子裏的屋子道:“就是這裏先前是糧倉,屋子比旁處寬大些,土炕什麼的,也沒有。不過我想著,現在天暖了,回頭把褥子什麼的鋪得厚厚的,也凍不著五姑娘。不過,這邊除了沒炕,其它的倒是樣樣都好。屋子高大,院子寬大,後頭還有個小菜園子,蓋的時候也比旁的屋子用心些,後來因要放糧,也是年年修。屋子雖然看著年頭久了,裏頭也不能和府裏的相比,卻是比莊子裏的旁的院子要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