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建築隊的漢子(1 / 2)

一九九八年,小滿剛過,芒種來臨之前,這雨水突然多了起來,幹旱了一個春天的小城,似乎還處在太陽炙烤的記憶當中,烤幹了農民工的莊稼,烤幹了一年的希望。

可是這突然間,就是陰雨連天,這不,昨天剛剛做了一天工,今天的一個工分還沒有混全,下午時分又是雷陣雨,繼而西天的烏雲,很快彌漫到了整個天空,雷陣雨下成了中小雨。

“這******鬼天氣,還要不要讓人活了,今天四點下工,不知道老魏給個十分工還是八分工啊。”抱怨的老楊聲如洪鍾,嗓音粗壯沉悶,好似喉管裏卡了東西。

老楊是工地最大的個頭,足有一米八五,穿一身早就褪色、又寬又鬆的哢嘰藍中山服,一個大襠褲仿佛戲服一般,走起路來‘嘩啦嘩啦’作響,腳上一雙高腰黃秋鞋,被泥水糊的看不見本色,這是工地的標配,幾乎每個有點資曆的匠人都有一雙。

這每個匠人上滿一天班就是一個工分,從早晨六點到晚上八點,中間休息一個半小時吃午飯,不滿一天的由施工長老魏掌握按照一個工分十等分來計量,半天就是五分工。

“哎,我看能給七分工就不錯了,老魏是撒人你還不清楚麼。”躺在老楊身旁的是李家娃,‘李家娃’是工地老同事給的綽號,其實他的年紀比老楊小不了多少,也是四十左右了,看似矮小,實則精明能幹,也是工地大匠人。

“這求子天氣,簡直要人命麼,一個夏天旱死了,一點莊稼連個種子都收不回來,接著秋天澇死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韓家娃嘟囔道

韓家娃叫韓琦,他膚白貌美,身材修長,儼然潘安在世,惹得工地的一幫婆娘一天擠眉弄眼,專愛當他的小工伺候他。更重要的是他才二十出頭就已經是六級匠人,在縣城所有工程隊裏麵絕對找不到第二個。

“就是就是,髒一天眼睜睜在這哋幹飯,掙半天工分都吃完了,回去老婆娃娃喝個屁去。”水暖工老吳身材粗壯,一個鍋蓋發型特立獨行,他家在縣城第二大鎮,條件好於其他山村來的人,所以老是有不錯的優越感,說話底氣十足。

“說個求子,髒不要虧人了,來來來…打牌打牌,昨晚怎麼贏我的都給我吐出來。”退伍兵杜兵,中等身材,訓練有素,精明能幹,發型三七分,老是一邊走一邊甩著那遮住半邊臉的一頭烏發。

杜兵五年前十七歲在這個工程隊做小工,四年前十八歲借著他姐夫翟建舉薦去當兵,兩年前服完兵役回來失業,又來到這個工地打工。

不過杜兵兩年兵役回來跟此前判若兩人,他可是見過世麵的人了,人民解放軍的退役兵,兩年軍營曆練,已然成熟了許多。

別看杜兵他還是個小工,他的軍人經曆,加上如今三寸不爛之舌,姐夫又是隊上施工長,所以在隊上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一把軍用匕首在手裏猶如魔術一把,繞的人眼花繚亂,一些匠人都圍著他轉呢。

杜兵發話,要打牌了,眾人麵麵相覷,都本能的退卻。

其實昨晚炸金花也是他贏了大家的錢,其他人跟他玩,都是有出沒有進,賠錢的買賣。

因為規矩是杜兵定的,隨時會變,他輸了就不要炸彈,他贏了必須得炸彈翻倍,炸的其他人萎靡不振,也沒有人願意陪他玩,可是不玩又怕得罪他。

“我先聲明,我不打,過會雨停了我還得回去給老婆子交公糧去。”水暖工老吳舉手。

“嗬嗬嗬…防人著撒。”

“哈哈,老吳遲早掙死在女人身上。”

“去去去,去求子,老吳除外,老楊、李家娃、韓家娃,都給我起來,就玩一會嘛,這老天爺像是被捅破了一樣,下的根本停不下來了,這樣幹睡著心急求子的,就當是取樂嘛。”杜兵軟硬兼施。

老楊看了一眼李家娃,李家娃看了一眼韓家娃,幾個人擠了擠眼,表情無奈,玩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叮鈴鈴…”北側正房,隊長的臥室兼辦公室,也是財務室,大家心目中神聖的地方,此刻套房內電話鈴驟響。

“來了來了,下的這麼大,那個他爺爺不讓人安生啊,催命的鬼一樣。”隊部看門的姚老頭,正在大門口右手的灶房裏,跟做飯的小孫姑娘和老賈搭訕。

老姚年近五十仍然單身,又小又醜,黑的像是煤球似的,不過腦子足夠靈光,他嘴裏順口溜編的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