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一派死氣沉沉,朝中的重臣們大多低著頭,各個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剛回到王府又被召入宮中的韓應文目視前方,目光似有若無地掠過皇上的那張臉,不經意回想起曾經鎮守北境多年的趙讓。
出生於齊國公府的趙讓,母親是永昌侯府的嫡出小姐,因趙家當年的妻妾之爭,趙老太君隻得他這一個兒子,集兩府之力精心教導,真真是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的人物,在京城便是翩翩佳公子,上戰場則是勇武真英雄,除了當前搶了先帝屬意的女人,他的身上似乎沒有什麼明顯的缺點,所以在朝中有口皆碑,在軍中更是追隨者眾……作為昔日的好友,他曾提醒過趙讓,為人臣子怎能完美無缺?
完美無缺的趙讓死在北境以北三十裏的地方。四年之後,韃子的鐵騎踏過了北境的那道最堅固的防線。
“眾位愛卿,韃子一旦深入中原,必侵我國土、擾我國民、擄我國產,北境之危,是江山社稷之危,是百姓萬民之危,是千秋萬代之危,故此朕決定率上直二十六衛,禦駕親征,著太子監國,各位內閣大臣輔政,另,西南之患不除,朝野上下難安,即攝政王有意前往荊州增援,朕,準了。”
從收到戰報到作出禦駕親征的決定,皇上並沒用多久的時間,他親政以來,無論朝堂還是民間,對他的印象都很模糊,既無明君之褒揚,又無昏君之辱罵,他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所以他需要一場真正展示帝王之威的契機,讓朝野俯首、四海臣服。
“陛下請三思而行,如今北境戰況雖緊,並非無人可用,可由五軍都督府和兵部派兵前往增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年幼,尚不能處理政事……”吳次輔向前一步,發自內心地勸說道。
皇上眯著眼睛不悅地說“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朕有朕的責任,太子雖年幼,但是他也該承擔他的責任,宮內有太後皇後,朝中有諸位臣工,想必不會出大亂子,對吧,岑愛卿?”
被點名的岑首輔抬起頭,沉吟了一番,“陛下,如今的大虞是一盤大棋,不止北境一處軍情緊急,東南沿海的倭寇和西南叛軍也來勢洶洶,以老臣之見,相比北境一地之危,大虞的三處防線都不能失守……”
其他重臣紛紛應和,連定遠侯也不例外。隻有韓應文不同,自從想起趙讓之後,他就垂下了目光,似是要將禦書房裏的地毯看出花來,皇上為了禦駕親征特意將他支出京城,他巴不得去自己的地盤轉一圈,尋找起事的時機。
無論大臣們如何勸說,皇上下定決心要禦駕親征,最終隻能交代幾位重臣輔政,除了內閣外,還有皇後的父親忠勤伯和太後的兄弟定遠侯都赫然在列。
眾人走出禦書房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忠勤伯和定遠侯兩人前後走著,均一言不發,岑首輔看了看遠處已經沉寂的天空,輕歎了一聲,腳步有了幾分蹣跚之態,其他幾位輔政大臣都精神百倍,或許指望著輔政期間大顯身手,而韓應文看著一盞又一盞的宮燈,突然想成家了。
作為一個早已失去帝王信任的人,在眾人爭論不休的時候,韓應文在腦子裏把離開京城後所有的安排過了一遍……可是,有些人卻隻能在他的牽掛之中,不在他的安排之內,比如說宋良韻。
今日若不是緊急軍情,他是無論如何都要見到宋良韻的,這種衝動比當年對陳哲爾還要激烈,至少陳哲爾嫁給趙讓後,他們兩人都有意避嫌,而宋良韻呢?他從未跟她表達過自己的心意,也無從揣測她的想法,她曾叫他大叔,是不是隻要他表明自己的喜歡,那個嬌嬌軟軟的女孩子就會有所動容呢?
不知道攝政王腦子裏的想法,宋良韻壓根兒就不知道他來過。“阿九,以後二伯家的兩姐妹再到咱們鋪子裏來,不要請她們來家裏了。不!把她們趕出去!”宋玉胭且不說,不管她心裏有什麼,至少還懂分寸,宋玉朦呢?純粹就是沒有被人教養過,想到什麼說什麼,到了她們家來,竟然敢嫌棄她奶奶,“宋玉朦算是哪根蔥啊?”娘死爹瘋兄長出家,不知她哪來的自信,總是要挑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