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微晃,溫子洛心頭重重一擊,往後一退,卻是退到了獨孤汐懷中。
獨孤汐見溫子洛臉色不對,心中也驚訝悲傷王喜所帶來的這個消息,伸出雙手將溫子洛摟在懷中,眼眸中氤氳著淚水。她與獨孤筠凰年歲差的不多,雖然嫁人後便各自都無再有什麼聯係,可畢竟還是有年少時的情誼。
“洛兒。”獨孤汐低頭見溫子洛的臉色蒼白,不由得擔憂問道。
而溫子洛卻隻是怔怔的盯著仍在地上跪著的王喜,仿佛是不相信他所說的話一般。
明明她離開邊國的時候獨孤筠凰還叫她一起去喝了酒,怎麼可能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就去了。竟然,還是自縊!那麼多喪夫喪子的痛她都扛過來了,怎麼可能會給自己選一條那樣的路!
王喜竭力忍住眼中的淚水,抬頭看著納蘭氏,見她雙眼無神的看著前方,仿佛是沒有聽到一邊,又顫抖著聲音壓抑著哭腔道:“太後,長公主她在七天前去了,聽邊國那邊傳來消息是長公主自己上吊自縊去的。”
王喜說完,納蘭氏仍舊沒有反應,溫子洛卻是捂著胸口仿佛再也站不穩一般倚在獨孤汐身上。
獨孤筠凰叫她一起喝酒時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她對她說過的話她也還記得。她對她雖然沒有多大的情誼,可總有一種感覺讓她覺得她自己與獨孤筠凰有一些相似,譬如不甘心,譬如無奈,再譬如永遠也無法逃脫的孤獨。
獨孤筠凰足足嫁了三嫁,從未得到過什麼快樂什麼自由,弱弟獨孤祈也還未長大成人,她怎麼就選擇了一條那樣的路,怎麼就甘心閉上了眼睛上路!
曾高貴如世間最珍貴的明珠,也曾千杯不醉縱夜高談,更曾淩淩雄心欲要替弱弟鋪路一爭天下,可到頭回首她這一生,有哪一天是為她自己而活。
高高在上如何,享盡了榮華富貴又如何,終究是連自己父皇的擁抱也不曾得到一個。那一晚,她想讓獨孤謨乾抱她一抱,該是何等的卑微祈求,可願望終究還是落空時又該是何等的心境。
即便是再身處高位,再如何的會用心計手段,可哪一個做女兒的,不想成為父親掌中小心翼翼嗬護的明珠,不想有一個堅實的胸膛可以讓在她累的時候靠一靠歇一歇,而不是成為爭權爭名爭勢的工具。
溫子洛緊緊閉上雙眼,將頭深深埋入獨孤汐的肩脖處,聞著她身上的清香,仿佛這樣可以讓她少受這些關於感情的胡思亂想一般。
她知道,世間幸運的女孩兒太多太多,她們有快樂的童年,可疼愛的父親,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哪怕長大後嫁作人婦,仍舊還有一雙最為明亮清澈的眸子。
可她不是這太多太多幸運女孩兒中的一個,獨孤筠凰也不是。有時候想來,寧願不曾有過父親,這樣心頭的傷至少會少些,那些深夜裏的流的淚該也不會再這麼多了。
可獨孤筠凰她在嫁給迄雷之前已經經曆過那麼多那時看來無法跨過的坎兒,現在更是迄雷的大妃,迄雷剛剛即位根本不敢對她不好,那獨孤筠凰又是為什麼要在溯源之行結束僅僅一個月後就選擇了那樣一條路。究竟是因為什麼,她要這樣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竹漏裏的沙緩緩流下,除了它們,周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未曾變過半分。
王喜直直的跪在地上,拿著拂塵的手漸漸冒出汗來。他已經說了這麼久,太後她仿佛還是沒有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據他所知,太後並不怎麼喜歡長公主獨孤筠凰,按理說根本不會怎麼傷心,那太後她現在如此沉默是在想此時獨孤與邊國此時的政治局勢麼?
王喜正欲抬頭再說一邊,納蘭氏卻是伸出一隻手示意惠安扶她起來。
顫巍巍的走到王喜身邊,納蘭氏吃力的彎下腰,眼角邊的褶皺深深的皺在一起,緊緊抿著的唇邊亦是無數條皺紋縱橫。
她,獨孤盛國的太後,當今皇上的母親好像真的是老了。
伸出帶著常常護甲的手指指著王喜,納蘭氏停滯一會兒才問道:“你,剛才說的是什麼?如今哀家老了,耳朵也不好使。想一想,這些年輕的們都已好久未見,哀家都快忘記他們長什麼樣子了。”
“回太後。”聽出太後口中隱隱的悲戚,王喜心中卻更加的難過了,先帝去世了多少年太後便在這深宮裏呆了多少年從未離宮一次,想一想這一成不變的後宮生活,太後身邊不僅連一個尋樂的麵首都沒有,更是對先帝他念念不忘。遙想當年先帝在世時,對太後她多有虧欠,可太後可曾說過一句怨言?
王喜沉沉的歎口氣,提高聲音一字一句道:“邊國那邊傳來消息,長公主於七日前自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