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的很快。
當世最巔峰的兩位用刀者,斷水與霜嵐一朝相逢,實在是修行界的盛會。
燕行境界更高,成名更早,而陳逸進步神速,潛力不可估量。兩人最近一次出手,都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如今誰也不敢斷言他們的戰力高下。
不管練不練刀,靈修還是武修,都在期待這注定載入史冊的一戰。
如此一來,再加上二者身份特殊,定地點就是麻煩。無論定在濂澗所在的中陸,還是滄涯所在的西陸,都顯得有失公允。東陸勢力割據,北陸皇帝又與滄涯山有舊誼。
最後隻得定在南陸。
秩序井然,能接納聞訊趕來的大批修行者,陣法完善準備充足,想來想去還是葉城最好。重明山下最好。
曲宗主選好地方,去信給滄涯山,轉身時忍不住歎息,“能有突破轉機,我應該為你高興才對。”
陳逸從背後抱住她,“擔心什麼,切磋而已,又不是要去分高下決生死。”
“葉城,重明山,想不到有一天還能再見。”
殷璧越感歎道。
洛明川笑了笑,“不知道秋湖邊的院子還在不在。”
燕行被這兩人酸的說不出話,“要去打架的是我,不是讓你們舊地重遊,再曆定情路。”
段崇軒在禦花園裏逗鳥,“葉城啊,想去麼?……對,就是你去過的那個。想去就求求我啊。”
鸞二縮小了身形,窩在他手心裏打滾。
一眾宮人站的遠遠的,低眉垂眼,大氣不敢出。
“師兄,你會去看麼?門中許多人都想去。”
私下裏,程天羽從來不稱宋棠掌門真人。
宋棠端坐案前,筆下不停,“近來事多,大抵是不去的。”
程天羽難掩失望,“……那我與鍾師兄帶人去看,回來講給你聽!”
宋棠應了一聲。待人走了,他凝神再看,筆跡淩亂,詞不達意。隻得悵然。
約戰前一日,鍾山親自上正殿問他,可要前去觀戰。
宋棠仍說不去。
但當天晚上,他終究是下了山。還去了青麓山方圓百裏最有名的酒樓。
燕行從沒有大修行者的架子。
他喝酒痛痛快快,聊天葷素不忌。萍水相逢的酒肉朋友遍布天下。若他不想喝悶酒,哪裏都有人陪他。
就像此時,整個二樓上,都是圍著他談笑的人。世家公子,江湖散人,各有來路,熱鬧非凡。
正說到‘浮生歡’的十二種喝法,忽有人倉皇起身,行了一禮,“宋掌門。”
眾生齊齊看去,一時失聲。
宋棠執掌青麓多年,從前做大弟子時的溫和早已淡去,隻剩凜然正氣,威勢天成。
他一身潑墨山水袍,玉冠束發,整個人顯出一絲不苟的嚴謹端正,與浮華的酒樓格格不入。
在座的看了看燕行的臉色,多少知道他曾被宋門主追殺過,雖然後來不了了之,總歸兩人是有舊怨的。
於是見禮後默默散開。
轉眼間喧囂盡去,整個二樓隻剩下兩個人,燕行與宋棠相對無言。
宋棠沒想到他一來,人就走完了,不禁有些尷尬。
對方與朋友喝酒,自己來的這般突兀,確實掃興。
若是燕行此時開口問一句‘你來做什麼?’,他會立刻轉身就走。
可是燕行什麼也沒問。隻笑道,“來坐啊。”
宋棠舒了口氣。
“明日與人約戰,現在不去打坐入定,好好調息,反倒來這裏……”
他坐下第一句話,說到一半就後悔了。
又不是對方的師門長輩,憑什麼說這種管束人的話?
他還記得燕行最煩被不相幹的人管教,抽刀斷水的起因,也是有人端著長輩架子教訓他。
“逾越了,燕道友勿怪。”
燕行本來很高興,聽見這句卻忍不住皺眉,“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你一直喊我燕道友呢?”
覺得燕師兄叫不出口,大可直呼姓名。非要稱道友,聽著多難受。
但對方好不容易主動找他,糾結這種細枝末節沒意思,他釋然一笑,“算了,不說這個,你最近在忙什麼?”
這句話聽起來像隨便問問,可燕行確實想知道。
宋棠一貫嚴謹,答什麼都認真,
“近來南陸十餘世家要與青麓協談,商定未來五十年的供奉資源,請青麓在他們府宅產業留下傳訊陣法以做庇護。我在審核協議文書,有問題的回信商榷,沒問題的便蓋印,交給門中長老去布置陣法。還有一事,傳聞南陸最西邊有異寶出世,許多散修聚在青麓山下請願,想讓青麓牽頭探寶,一是為保自身安全,二是解決分配不均……”
他說了很多,說到最後自己都覺得這些瑣碎無趣,難為燕行還一副聽得認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