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與小吏二人就著半盤魚膾同食粟飯,交談愈深,相互稱兄道弟起來,興致漸高,小吏也將所知之事逐一告之了朱元璋。
小吏名喚許楷,乃是九江郡守劉邈之門客,隨在左右侍奉多年,雖不得厚待亦混了個臉熟。十年前,九江蠻作亂,朝廷以盧植為太守,鎮平蠻亂,盧植未待幾月便身染重病,北歸修養。劉邈為漢室宗親,便經舉薦擔任九江太守,至今已是有七八年了。
九江處吳越淮揚之間,其中形勢複雜,郡治陰陵由中央所派之官吏主持政務,而其餘諸縣則由地方豪強專斷一地,又有九江蠻夷盤踞荊山,塗山一帶。三方勢力錯綜複雜。
自光武中興以來,漢室常向南拓展,置郡縣羈縻南方各蠻族,有好事者上書言:南人歸順,與漢民無異,可遣官吏督收賦稅。蠻夷常居山中,少侍土地,多以采集狩獵為生,如何納得出錢糧來?況且南方各族民風彪悍,精於冶煉,逼迫過甚之下,往往聚眾而反,禍延郡縣之事,數不勝數,因此九江蠻亦成了九江之患。
地方豪強則由宗族大姓而成,光武帝重興漢室,多賴豪強地主助力,功成之日,即封賞之時,高官累爵加以沃土肥田,又與之聯姻,互為依靠。世家豪強於是乘勢而起,進則為後戚高官,爭權於朝堂,退則為地方豪強,專斷一方。豐年則賤價收新米,災年高價售陳糧。一有農戶破產,則奴仆風動,威逼利誘,兼並田產。其勢之大,縱是漢室宗親為官治理郡縣,也不敢多有得罪。
朱元璋邊吃邊聽,許楷述說一陣後,他已對九江郡中略有了解,偶有發問,許楷也盡心解釋,心中已是有了些許打算。
“不知郡守大人對災民之事如何打算?如今方進初夏,災情卻愈演愈烈,恐生禍事,賢兄可曾知曉?”,朱元璋食畢粟飯後,放下碗筷問道。
“我伴大人多年,如何不曉得大人心中想法?他憂心有災民乘勢作亂,自九江蠻被擊退,已有十年,郡兵弛廢,如何抵擋得了亂民,諸縣豪強各有心思,隻顧自己壘築屋堡。於是方才命我於城外尋覓善力者充做護衛”。
“賢弟,我見你非是尋常人也,不知武藝如何?災民若起,隻需賢弟同我等護住大人與其家人,逃出陰陵。大人乃是漢室宗親,隻需言賊兵勢大,棄城之舉也是無可奈何,朝廷定然不會怪罪,且過一二年,大人定再拜為郡守,到時以你我之功勞,大人定許校尉,長史之職,豈不威風快活?”,許楷麵色潮紅,似飲醉了一般,手舞足蹈,仿佛已是郡中長史。
“我見入門之時,小小門吏竟敢對兄長擺弄臉色,端得無禮!”,朱元璋也不答他,隻是淺寞問道。
“張固那混賬小兒不過張家仆從,狗仗人勢罷了,若非大人於這九江勢寡,如何能讓這賤仆充當太守府中門吏”,許楷氣上心頭,狠狠說道。
“兄長莫憂,兄弟弓馬嫻熟,刀槍有術,等閑賊兵於我眼中不過螻蟻爾,若然事起,定能護送大人逃出陰陵”,朱元璋心下已全然了解陰陵局勢,不著邊際的寬慰一了一下許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