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我幾近病態的傷害著自己,為的隻是想讓心中的罪孽減輕一些。
埋了周大嬸和大虎後,已經是後半夜了。我與大叔一前一後的靜默的站在墳前。冷風吹起我的發梢,周圍的樹葉亦跟著沙沙作響,仿佛是一個女子在唱著悲傷的詠歎調,嗚嗚的聲音吹進了人的心裏,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我的心。
就這樣我們站了一夜,待太陽升起之時,沉默了一夜的大叔說了話,然而嗓音沙啞的卻如幾夜沒有喝過水一般。
大叔聲音低喃卻猶如在自言自語一般。
我默默的聽著,隻聽他說道:“我就是被她撿來的,當日我們一家滿門被殺我也是經曆過千難萬險才逃了出來,當時我受了極重的傷,若沒有必須保命才可以報仇這樣的執著信念恐怕我也活不下去,跑不出他們的勢力範圍。然而終究是傷重的人,跑出了他們的勢力範圍沒有多久,終究因為失血過多而昏了過去,再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當時我的想法是這世上怎麼會有人笑的這般溫暖啊。是啊,她不美,不動人,卻十分溫暖,這溫暖對於我這幾近心死了人就猶如雪中的碳,讓我既渴望擁有又害怕擁有,因為我怕這溫暖會讓我忘記仇恨,忘記那些死去的人那渴望生的眼神。然而世事無常,有些事不是你想要控製就能控製的,在我終究是選擇離開她去漂泊時,踏上了獨自要走的道路後我才明白她對於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我是多麼的想要的和她一起簡簡單單過著日子,沒有什麼仇恨,隻是簡單的生兒育女過著我們的生活。那離開的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個日夜,我夜夜活在思念的煎熬之中。終於在我報了仇後,帶著殘破的身子又再次踏上了歸途。其實當時我沒有奢望能夠娶她為妻,因為離開時我沒有讓她等我,我隻是想要再看她一眼,隻是想要在她生活的地方安靜的過著我剩下的餘生,然而當我推開小院的門,看到的是她在燈火下縫補衣服的身影,那一件一件衣服都是我喜歡的顏色,尺寸亦是我的。知道嗎?當時我有多麼的激動?原本以為在也得不到的珍寶,忽然間知道她還是屬於你的,那一瞬間我的心似乎完整了,看著她哭濕了的麵龐我都覺得是美的。我感謝上蒼,對我不薄雖然失去了家人卻得到了心愛的人,尤其是兩個孩子出生後,可是,誰知,誰知上天如此不公。”
大叔說到這時已經失力的跪了下去,聲音漸漸淹沒在他嗚咽的哭聲之中,突然之間他大喊起來,大聲的問著蒼天為何如此對他?
而我看著如此痛苦的大叔,卻連觸碰他的勇氣都沒有。這天地之間,我再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音,唯有大叔壓抑的哭聲,一聲一聲猶如刀一般淩遲著我的心。
雖然站了一夜,我卻覺得還不夠,對於我所欠下的債,這點心痛和疲累還不夠。
我眼睜睜的看著大叔走到我的麵前,伸手接過了小虎子,我看著他的嘴型再動,然後慢慢的接受著他說的話。
他說什麼?哦,是讓我離開,說他不想問我是誰,不想知道為何引來這些喪心病狂之人,他隻想帶著小虎子離開這裏,去過一個平靜的餘生,他說他曾嚐盡了仇恨的滋味,所以不會再讓小虎子的背起不該有的仇恨。還有,大叔說大嬸一定不希望他恨我,所以他不恨,但不代表他能原諒我。
然後大叔離開了,我眼睜睜的看著大叔抱著小虎子離開了,我眼睜睜的看著一切溫暖我的人與物一點一點的離開我了,隨著大嬸的去世,隨著大叔的離開。
終於我再也無法忍住,跪倒在大嬸的墳前,慟哭著,發泄著。這一日,下著蒙蒙細雨,這一日,我慕容微雨徹底的長大了,這一日,我慕容微雨下定了同太子,慶王一脈死鬥到底的決心。
最後我對著大嬸的墳磕了三個響頭便義無反顧的踏上了歸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