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洗灰罰塵,薄涼的空氣驅散了剛剛過去的夏日燥熱。
大漢皇朝榷都城最為繁華的九捩商道,兩側的琉璃瓦片氤氳著一層從天而降的雨霧,似薄紗一般。熙熙攘攘的人群並沒有因為這場小雨遣散,客商絡繹不絕,小販排排吆喝。穿梭而過的華美馬車攆過青石地板粼粼而響,羅布裹身的百姓們立即讓出道路,招搖過世的貴族公子們坐在車內,手中把玩著從異域行商那裏購來的黑火藥槍。
一家名為秋水閣的茶樓,人聲鼎沸,樓上樓下重重圍觀的人們冷落了台上暢調的戲人,反觀圍住了茶樓正中的一張桌子。
“啪、啪、啪!”
骰子在木蠱中上下翻滾,一隻素白的纖手猛然將木蠱按在桌上,啪的一聲,四周登時一片寂靜,人們瞪著眼睛看著搖骰子的素衣少年,膚白似水,明眸皓齒,一雙大眼又黑又亮,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
滿桌的金珠銀珠,少年一腳踏在木凳上,像是老賭棍一樣聲音清透的吆喝著:“買大買小,買定離手,有贏錢的命也要有輸錢的膽,買大開大那是你祖墳昌青煙,買大開小那是你命裏避黃金。”繼而眼皮輕挑,少年眉眼淩厲地盯著正前方的錦服公子,道:“高培遠!你要是個帶把的,就把南家三莊的地契給本小爺壓出來!”
錦服公子細眼狹長,一身貴氣,他一把收起手中的折扇,對著身側哈腰陀背的小廝說道:“把南家三莊的地契拿出來!”
小廝一聽,為難的瞟了一眼氣勢淩人的少年,然後貼在高培遠的耳側說道:“少爺,南家三莊可是您剛剛從段世子手中奪下的,那可是榷鳴山最好的地段,您說要重新裝修,工匠們甚至連圖都不曾構完,還請您三思呀。”
“三思過了,不過是一座可有可無的宅邸。”高培遠長眼一眯,別有用意的打量著桌前的素衣少年,眸底有些淫佻的笑道:“既然本公子依你的意敢拿地契來賭,那黎小姐又拿什麼來賭呢?”
小姐?圍觀的人們一聽,紛紛看向身材纖細耳垂圓潤的少年,暗道,果然這細皮嫩肉的小公子是個女人。
“本姑娘隨你意。”少女波瀾不驚,滿麵清冷的回道。與此同時,少女身邊一襲藍色錦服的清俊公子臉色一僵,連忙阻止道:“阿黎,不要玩……”
“段世子!”高培遠一聲叫住了說話的漠北世子段義夫,他轉頭看著少女昆黎,語氣帶著幾分挑釁意味的說道:“本公子相信,黎小姐有膽坐莊,就有膽下注,還請段世子閉嘴。”
“那是自然。”昆黎眸底堅定,語氣幹脆的說道:“而且本姑娘也相信,你在青樓把段義夫灌醉後奪去的南家三莊,今天就會物歸原主。廢話少說,既然你的賭注是我說的,那我的賭注也由你說了算。不過本姑娘無父無母無家產,隻是一個寄住在元帥府的大漠孤女,不知有什麼是高公子能看上的。”
高培遠一派愜意地倚向身後的長椅背,目光輕佻地打量著昆黎:“黎小姐實在謙虛了,您哪是什麼大漠孤女,令堂生前可是為我大漢皇朝立過赫赫功勳的鎮國將軍,要論身份地位,您可一點也不比住在榷鳴山的八大世家差。”
冷笑一聲,昆黎回道:“那是前輩的功勞,又不是我的,我可不會像某些人一樣仰仗世家的功勞,自命不凡的橫行霸道。幹脆點,把你想要的賭注說出來,隻要是本姑娘付得起的,定不會眨一下眼睛。”
好一張潑辣的嘴,被昆黎諷刺的高培遠一咬牙,下一秒便恢複冷靜的說道:“既然黎小姐都這麼說了,那本公子就大言不慚的講了,如果黎小姐輸了的話,本公子的要求就是你能……陪我一晚!”此話一出,全場嘩然。高培遠放浪的盯著不動聲色的少女,聲音悶啞,“那個男人的女人,本公子早就想嚐一嚐了。”
“無恥之徒!”段義夫義憤填膺的站了起來,他血貫瞳仁的看著一臉輕浮的高培遠,清俊的臉孔通紅通紅,“高培遠!南家三莊本世子給你便是,阿黎,我們走!”
話落,段義夫便要拉著昆黎轉身走,卻沒想步子還沒邁出,就被昆黎拽了下來,少女抬起高傲的下巴輕蔑地看著高培遠,道:“你的條件,本姑娘答應了。”
“阿黎?”段義夫不敢置信的喚道。
“段義夫。”昆黎側臉看著男子輕笑,並問道:“你不相信我嗎?”
看著少女篤定的表情,段義夫一愣,同為漠北人的二人共同長在大漢皇朝的國都,從小便多了份同鄉的情結。段義夫知道,縱使無父無母,但這世間再沒有像昆黎一樣獨立的性格,她沒有名門該有的嬌縱,住在元帥府,更沒有寄人籬下的自卑。
“好,不愧是漠北出身的女子,黎小姐爽快!”高培遠一把從小廝的手中拿過地契,啪的一聲拍在桌上,男子看著氣急敗壞的段義夫,更加猖狂的笑道:“身為漠北的世子,竟還沒有一個女子來得果斷,段世子當真‘儒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