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致匆忙把嘴裏的點心咽下去,才正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說完,她就從匣子裏挑出一塊,“您吃嗎?”
沈信淵他爹是真魔道,言行都符合魔道真意,跟六道魔宗二道主陸崇輝頂著魔道的名頭卻行著正道之事完全不同。
正邪不兩立,正魔一樣不兩立。見麵沒動手,那是因為眼前這位魔道大人物是竹馬他爹。
而且竹馬他爹也是這麼想的。
竹馬他爹看著兒媳婦手裏的點心,還真接過來咬了一口,語氣微酸,“手藝長進許多,臭小子都沒給我正經做過一頓飯。”三口兩口吃完這一塊肉餡點心,話鋒一轉,“臭小子不曉得貼心伺候,也討不到這樣的好媳婦。當初我也看走眼了,沒想到你能大器晚成。”
公公的誇獎,夏致全當耳邊風,繼續吃著她的點心。
竹馬他爹抖了抖手,甩掉上麵的點心渣子,“等我孫兒出生,這點耐心我有。之後咱們就該怎麼殺就怎麼殺。”說完起身,從開著的窗子騰挪而出,幾乎是在三息之內就消失在了夏致的視線中。
竹馬他爹剛走,老祖宗便從天而降……其實他也是從窗子閃身進來。
他站定都不需打量,“你公公來了?”
夏致點了點頭,把點心匣子往老祖宗眼前一推,“好吃,老祖宗嚐嚐。孩子他爹的爹說,等孩子生下來再見分曉。”
老祖宗坐到夏致身邊,一點也不意外曾外孫女的沉靜鎮定,“他到什麼境界了?”
夏致道:“別您略差一點,但真的隻是一點。”宗師大圓滿和觸摸到仙界之門的宗師大圓滿的差別,“至於戰鬥力,我感覺他不是虛有其名。”
老祖宗已經吃完一塊,“跟我比如何?”
夏致斟酌了一下,還是老實道,“打不過,但能纏住您。”
老祖宗不怎麼意外,拍了拍夏致肩膀,“魔道大舉來攻,我若是抽不開身,其餘的都要靠丫頭你了。”
夏致肅然開口,“老祖宗放心。”
一刻鍾後竹馬拎著兩個大食盒,腳邊禮包背上扛著兩個……一人一熊一起歸來。剛進門竹馬和禮包同時吸了吸鼻子,竹馬神色大變,“哪裏來的血煞之氣?”話一出口他便回過味兒來,“那老東……他還敢來!他怎麼敢?!”情急之下,放下食盒抄起長刀,就要循著味兒追殺過去。
夏致伸手勾住了竹馬的腰帶,“坐下。”順手還把禮包拎到了腿上。
金句一出,竹馬深吸了口氣——在夏致看來,就是竹馬胸脯劇烈起伏了一下,他放下一對長刀,老老實實地坐了過來。
夏致當著老祖宗的麵,照樣摟住竹馬的腰身,另一手還揉搓著禮包的小熊掌,“等孩子生下來你不愁找不到人。”
竹馬低聲道:“我現在打不過他吧。”
這大宅裏包括嶽父嶽母在內還有不少宗師境高手,可他父親到來也隻有老祖宗能察覺得到……
夏致笑道:“咱們會怕差距?隻要時間足夠。”
到了宗師境,正道武者內力的積累遠遠不如心境提升重要。夏致沒什麼執念,她要提升心境,隻要按部就班地多體會各種功法招式的意韻就好;至於竹馬……夏致覺得他一定要找他的親生父親討個說法,然後就是期待建立家庭,並且家庭生活要美滿幸福。
她順利生娃,對竹馬的心境必定大有好處……話說回來,誰又能想到天下根骨第一的沈信淵居然是個居家型的好男人。
自打沈信淵進門,一直到他恢複精神煥發的模樣,老祖宗全都看在眼裏,越看越欣慰:這孩子將來也是一員悍將。
他這個曾外孫女不僅悟性超凡,用人識人也是個好手。隻要再耐心等上一兩年,他就能毫無掛念地飛升……冥冥之中他感覺得到,遺憾越少,飛升的過程就越順利。
卻說公公悄然來訪,夏致對家人也沒什麼可隱瞞的。
夏致爹娘同為宗師境,竟然毫無所覺,光聽女兒分說臉色都很“好看”。太子與世子則齊齊扭頭:端詳起表妹和表妹夫的神色。
話說大周的皇族定義與~天~朝不大一樣,隻有能修煉皇族內功的陸氏子孫以及他們的兒女才有資格被稱為皇族,連續三代都沒人能修煉皇族內功,除非立下決定功勞,比如夏致這樣帶回頂級功法,那麼那這一支就不再能位列皇族金冊,皇族能享受的資源和功法也就不用想了。
這個規矩讓皇族陸氏對整個大周的百姓士紳而言,遠遠稱不上負擔。
修煉了皇族內功的族人戰鬥力可想而知,再加上這套內功能讓人更加心平氣和,於是陸氏堅持著這條得人心的精英路線,安安穩穩地執掌了大周數百年。
但再陸家的天下再如何太平,也要不斷迎接挑戰。
時刻提醒自己的兒孫,乃至親朋同盟不要輕敵,也在老祖宗的計劃之中。實際上,此番魔道勢大,若非夏致拿來數套頂尖功法,老祖宗如何能像現在這般泰然自若。
竹馬他爹不請自來,充其量是個插曲。
肚裏的小家夥三個月大的時候,夏致跟竹馬終於成親了。
婚禮布置一點都稱不上奢華,但也絕不簡陋。夏致的大紅嫁衣可是爹娘早早準備好的,她頭回見著自己結婚時要穿的衣服,還差點被上麵綴滿的各色寶石閃瞎眼睛……
夏致當即建議道:“太紮眼了啊爹娘,女兒如今什麼也不必向人證明。”
她一句話便說服了爹娘。三日後再看,衣服上的寶石至少沒了六成。竹馬現在也是沒爹沒娘,禮服還得夏致~操~心:因為直男的審美,就是個笑話。
竹馬的打扮,若是夏致不伸手,隻能說不出錯,但說起品味絕佳……跟竹馬與飛升的距離差不多。
總之婚禮上,二人出現在眾人麵前就是女貌郎也貌,般配得不得了——大周婚禮女子可不用蓋頭。
竹馬臉上始終掛著笑容,他的幸福光環足足能感染方圓十米的賓客。在座的賓客見狀,無不詫異。
沈家人給人的印象就是冷冰冰,整天都不見有什麼表情變化。前來參加婚禮的各路賓客也有出席過沈信淵爹媽婚禮的老人……譬如老祖宗陸遠。
夏致拉著竹馬跟各位長輩打了聲招呼,就把自己爹娘推上去迎來送往……前來道賀的除了自家親戚,幾大正道門派也派了長老和弟子前來。不過他們參加過婚禮,必會到竹林排隊等著拜見老祖宗,好商量正經事。
夏致自覺她和竹馬會比爹媽更早飛升,那麼她留下的傳承和搭到一半兒的門派都需要爹媽來主持,因此重要人際往來她們小兩口露個麵就好,剩下的還是交給爹媽處置更為妥當。畢竟今後長時間和這些親朋同道打交道的還是爹娘。
大周以實力為尊,夏致和她竹馬的實力已經足夠藐視一些規則,她此番作為也沒人背後議論。
她們小兩口要是真“平易近人”,什麼人都見,什麼人有問必答,那才掉價呢。
總之她把“鍋”甩給爹娘,自己心安理得地扯著竹馬跑到老祖宗跟前填肚子。陸遠作為貨真價實的天下第一人,自帶“生人勿進”和“胡言亂語剁手”光環,當然不是誰都能且敢貼過來的。
話說老祖宗自己有個單間,正慢悠悠吃酒,門邊忽然多了曾外孫女兒的小腦袋……老祖宗立時笑開了花,“快來,陪陪老祖宗說說話。”
夏致竹馬小兩口自然是帶著吃食來的。
竹馬一一打開食盒,還介紹盒子裏裝的點心和小菜,夏致則抱著老祖宗的胳膊笑盈盈地望著竹馬。
竹馬衝著老祖宗說上兩句,就回望夏致一下,給一個甜甜的笑容,然後繼續介紹。
老祖宗也忍不住道:“我已經不記得這孩子不笑是什麼樣子了。”
沈信淵聽見,笑紋更深了幾分。
夏致搭上竹馬的肩膀,又劃拉了下竹馬的光滑的臉,“老祖宗,您仔細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