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回憶〈四〉
這天下午四點，穆瀾也醒了過來。
看到一旁趴在病床邊緣皺眉睡著的丈夫眼底的青色和嘴邊隱隱冒出來的胡渣，穆瀾頓時感到有些心疼。
她抬眼向四周看去，卻沒有發現自己兒子的身影，感到有些奇怪。
內心有些隱隱的不安在發酵。
感受到從喉嚨那裏傳來的幹澀不適，不願打擾自家丈夫休息的穆瀾隻好小心翼翼地挪動自己的身體，向放著水杯的床頭一側緩緩移去。
就在她的手快要拿到水杯的時候，淺眠的簡明也醒了過來。
看著麵前醒來的妻子簡明一時竟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呆呆地看著穆瀾覺得眼前有些恍惚——在這短短一天裏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他都有一種自己正在做一個荒誕的夢的感覺……
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感覺到上麵傳來的疼痛感，簡明終於是清醒了過來。
他迅速伸手扶起了穆瀾，把一旁的水杯拿了過來遞到妻子的嘴邊，動作輕柔。
“阿明，小城呢？”喝了口水感覺舒服了許多的穆瀾看著一邊的丈夫問道，語氣中有些疑惑。
簡明剛想說話，卻又忽然想到醫生說的妻子此時暫時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一時有些猶豫。
看著忽然抿嘴不語的丈夫，穆瀾隻覺得內心不祥的預感似乎是要成真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強自壓下心中生起的不安，看著簡明道，“阿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懷疑，她也是想到了某些可能的，隻不過內心最後一絲憧憬還在支撐著她。
“阿瀾，你也想到了是不是，平靜一下，不要太激動，你現在受不得刺激……”簡明看著妻子難看的臉色開口安撫。
“阿明，小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他原來明明是那麼孝順的……”穆瀾心底一陣陣的寒涼。
“阿瀾，人總是會變的，他已經那麼大了，我們現在已經管不了他了……”簡明無奈開口，蒼涼的話語在穆瀾的心裏激起了一陣一陣的波濤。
想想自己兒子這幾天所表現出來的性格與其無情無義的行為，穆瀾隻覺得內心所堅守的東西正在一寸寸地坍塌……
“我這次進手術室，他知道嗎？”懷著最後一絲希冀，穆瀾開口問道。
聽著妻子含著希冀的語氣和顫抖的音調，簡明再也說不出什麼，隻能閉口不語。
耳旁掛鍾的指針轉動聲不止，“嘀嗒嘀嗒”……映襯著房間裏沉悶的氣氛，那麼凝重，那麼辛酸……
“嗬，嗬嗬，果然啊——”穆瀾卻是笑著開口，眼底卻是一派蒼涼，“現在，是要怎麼處理呢？還有，雲兮那裏，現在怎麼樣了？”
“雲兮還不知道孩子沒了的事，我們還沒有跟她說。”簡明有些猶豫地看著穆瀾，不知道後麵的話該不該現在就告訴自己此時臥病的妻子，畢竟她剛動了手術，身體又虛弱，萬一受不了刺激……
穆瀾顯然是了解自己的丈夫的，看著他此時欲言又止的神情也是明白了一些，“阿明，有什麼話，就都說了吧，遲早，我都是，要知道的不是嗎——”話語中的那抹惆悵深深刺痛了簡明的心。
“阿瀾，”簡明輕輕地俯下身，與穆瀾額頭相貼，他直視著自己妻子的眼，“阿瀾我們以後專心培養墨墨，等墨墨成年之後放手去遊山玩水，走遍天下，好不好？”
看著丈夫忐忑的表情，穆瀾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那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朝夕相處幾十年的兒子啊，又怎麼會舍得？
“阿明，也許小城是有苦衷的呢？或許他隻是一時迷了心竅，他明明不是這樣的……”穆瀾緊張地開口，說話的條理都沒有了，隻知道一直重複那麼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