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擬態(1 / 2)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一則我一向感興趣的奇聞正在播出。

似乎是在某個南亞國家。采訪的是幾個農民。他們背後是一片一片的卷心菜。畫麵切到了一張非常怪的照片。照片正中的是一個帶頭巾的雅利安農民,雙手捧著一棵巨大的卷心菜。這倒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了,畢竟是新時代嘛。不過很快我就注意到了,那所謂卷心菜其實……是一隻綠色的昆蟲。可能是葉蠨吧,那麼完美的模擬了卷心菜的葉片的起伏感與色澤。就是這隻習性溫順的動物實在是太大了一些…這副模樣的確有些嚇人。

我拉開窗簾,把陽光放進客廳,沐浴我和電視機。窗外是一株臭椿。這是種挺煩人的樹。一到他發春的時期,就分泌黏糊糊的……不過他今年有些萎了,枝葉耷拉下來,好像虛脫了的樣子,眼見是活不成了。於是我打算聯係物業,叫他們把它挖走,換一棵小杉樹栽在那裏。

晚餐。

這是從老家帶來的香椿,招了蟲,沒有往年的好,湊活下麵條吃吧。

香椿確實有些疲遝,仿佛在嚼樹葉一樣(當然這就是樹葉)。我切實體會到林海音學駱駝反芻的滋味。每一縷葉脈,每一條纖維都堅韌的在我的槽牙扭動。

扭動?

我緩緩瞥了一眼我正在咀嚼的那把香椿:那確乎是有非常細膩的紋理,如香椿一樣的暗褐色。那葉與柄的銜接處也恰到好處,凸出一個小節結,但是側龐一個分叉也是如此:這就有些詭異,我覺得不對勁了……

這是某種節肢動物的腿!而且看上去很像竹節蟲。我這時才感到胃部一陣痙攣。對著馬桶狂吐一頓,之後我打開裝香椿的塑料袋。乍一看蠻正常,但仔細端祥,就可以區分出那葉柄之中的細幹以及葉片中隱約閃現的翅與甲殼,還有神似厚葉的大肚子。whatafuck!

我承認我是一個熱愛小動物的人,但是在那種情形之下,我果斷的將其付之一炬並用化學藥物處理了。

自從香椿事件之後,我很少再往家裏帶新鮮蔬菜了。我也習慣多在食堂吃飯,雖然口味一般。

s兄很少有這一煩惱,因為他幾乎頓頓吃肉,不太愛吃時蔬。我們倆吃著紅燒肉套餐,很快便侃起了最近的趣聞。於是就不得不提我那倒黴的香椿。s正要開我玩笑,忽然噗的吐了一口飯。

怎麼了?

操!吃了一大口肥油。

我以為又是那種惡心的悲劇,幸虧不是。中仔去漱口了。唉,沒啥品味的人還挺講究,肉食者鄙。

但是我仔細看了看他的托盤,發現那塊肥油慢慢舒展開來了。大概是散開了吧,我這樣想。但當我看到兩個小觸角也緩緩從肥油裏探出來時,我就難以淡定了。

slug.(鼻涕蟲)

我回到家裏。

白天的可怕記憶仍停留在腦海裏。我做了一個神奇的夢,在夢裏我蓋著一個又軟又彈的被子。那張被子有如麵包一樣……然而我驚覺,這其實是很多隻肥大的毛蟲所構成。我嚇得從床上坐起,卻一下壓死了好幾隻。黏糊糊的內髒組織液浸濕了我的秋褲,我去廁所的壁櫃裏拿洗滌靈,瓶子卻是空的,裏麵都是蟲卵。

後半夜夢境有所變化,我夢見我去往樓底的臭椿樹。但是是像一隻蟲子一樣,我可以清晰地分辨每一片葉子的脈絡。更詭異的是,那些暗綠色的紋理漸漸清晰,以至於讓我認為這並非夢幻。那些紋理形成圖像,在描述一個故事:

最初的線條構成奇形怪狀的巨獸。鋸齒鼻,鉤子嘴,食肉蛞蝓......

後來,一個人形從巨獸之中走出。

這個人形是慘綠色的,在巨獸麵前非常脆弱。但是他漸漸變化了模樣,開始獸化。慢慢的他的臉上出現了一道裂紋,最後裂縫形成了一張詭異裂開的大嘴。

他在微笑。

我覺得這個夢境似乎隱喻了人類曆史的形成。人類其實是非常善於模仿的動物。他們沒有翅膀與力量,卻把自己鎖在鐵籠之中,化為飛機與大炮。這其實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擬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