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方入袖,瀲灩拾級而下,來到武青煙身旁,道:“好久不見,武姑娘。”
武青煙霍然轉身,微微一驚。她沒有料到瀲灩公子會突然出現在此地,緩緩地道:“是的,好久不見了,蟲皇。”她想起了什麼,向後看了看,略帶酸意地道:“怎麼,你的蟲後呢?”
瀲灩道:“你是說塗山芷麼?她去了菊花峽。”
河風一吹,武青煙黑色鬥篷猛然拂動,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瀲灩道:“你別忘了,金蟾子是我師伯,多日不見了,特來探望。”
盡管武青煙深知瀲灩今非昔比,全然成為拜火教頭號強敵,但她畢竟是少女心性,對瀲灩有很深的感情,情絲萬縷。因此見到瀲灩沒有疏遠,反而親切,不大設防,道:“我父親生病了,臥床不起,我隻好來金蟾觀求醫。金蟾子已經答應替我父親治病的。”
瀲灩關切地問道:“玄武使徒現下怎麼樣了?”
武青煙幽然而歎,道:“身子虛弱,氣血不足,精神倦怠,貧弱不振。”
瀲灩看著武青煙,臉上神態有些複雜,良久,道:“我跟你過去看看。”
黑巾後,武青煙黛眉微皺,道:“金蟾子呢?”
瀲灩道:“玄武使徒病症,師伯略知一二。他不想見外人,已經將解藥交給我,委托我去一趟磐龜島。”
武青煙靜靜地道:“金蟾子前輩呢?我能否見見他,當麵致謝。”
瀲灩神色有些回避,道:“師伯不想見外人,所以才委托我替他去見武窟主。”
武青煙默然不語,轉身緩緩拾級而下。鬥篷在身後黑龍般飄揚,玄武圖騰光斑金光閃閃,隨鬥篷舞動。瀲灩跟隨她來到黑河邊,登竹筏順流而下。陽光普照,黑河火花閃爍,武青煙悄立竹筏,身軀小巧,楚楚可憐。
竹筏通過層林盡染的楓林,瀲灩瞬間回到了當年。便在此處,武青煙率眾相救,他和桃雨嬌方才逃過蘇刺和雲朵朵追殺。霎時間,關於武青煙的回憶紛至遝來。
靈蛇山頂、磐龜島岸、楓林黑河、島上林洞、六角涼亭、奇篁深坳、紫雲火村、一線峽穀……武青煙一次又一次地相救、放行,她們父女的恩情數也數不清。這一去,武慕北必死無疑,那自己算不算是恩將仇報、以怨報德?
可瀲灩轉念想起龍族血案,心腸複又變得歹毒,心道:“不能再猶豫了,複仇計劃必須進行下去。我要硬起心腸,給死去族人一個交代。”
竹筏順著黑河漂流而下,從北麵進入天池。磐龜島上層層疊疊的靈蛇山逐漸迫近,從天邊一抹淡青變成眼前逼人而來的山崖和巨石。
瀲灩隨武青煙從西側登島,沿路登上靈蛇山。那日便是在這裏,武慕北和龍劍生斡旋,武青煙親自沿著這條路將瀲灩送離磐龜島。瀲灩思緒萬千,心道:“仔細回憶,為什麼都是這丫頭的影子?細細想來,武慕北父女這些年的確默默地在贖罪,可真的能償還得過麼?”
瀲灩思緒複雜,沉默不語,武青煙亦是不發一言。江湖險惡詭譎,風雲突變,可無論怎樣,她心懸瀲灩,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長期修煉玄武厚黑功,讓她心性堅韌,一旦決定便不回頭,無怨無悔。
瀲灩隨武青煙登上靈蛇山,進入山巔精舍。這裏幾乎沒有改變,天井內依然狹窄,堆滿假山碎石。中央是口大水缸,旁邊有株芭蕉樹,日光從天井照入,闊大葉片亮晶晶、光閃閃,翡翠般碧綠瑩然,晶瑩剔透,生機勃勃。
瀲灩隨武青煙去了西廂房,見到了久未謀麵的武慕北。他斜靠暖閣,瞑目養神。聽到動靜,雙目微啟,神色異樣,道:“瀲灩公子?你……你怎麼來了?”
瀲灩微微一笑,道:“玄武使徒,怎麼,我是血族人,你就不歡迎我了麼?”
武青煙蓮足輕移,走到父親身後,悄然而立。武慕北老練得多,微笑道:“哦,哪裏。來者是客,瀲灩公子請坐。”
瀲灩拱手為禮,坐在武慕北對麵,細細端詳。武慕北有氣無力,麵色蒼白,渾身虛脫,癱軟暖閣。瀲灩嘴噙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道:“使徒精神不佳,身體抱恙,瀲灩好生擔憂。實不相瞞,師伯金蟾子聽聞使徒有疾,特讓在下前來送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