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風瀟雨晦（4）
武青煙得到父親安慰，深吸口氣，道：“他跌入深淵奄奄一息，虎王孫又虎視眈眈，危機四伏。鬼城的介入，虎王孫迫於壓力，如果真的挖了他的眼珠．．．．．”武青煙吐了口氣，淚珠溢出灰眸，從風帽中飛落，吧嗒一聲滴在武慕北手背上，道：“我……我實在不敢往下想。”
武青煙雖然也是長期修煉厚功，但畢竟曆練太淺，和武慕北厚功明顯差了個檔次。遇到“情”字一關，她也和尋常女子一般不可自拔。武慕北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武青煙，看著自己手背珠淚，心疼得心尖都在顫。隻是他此刻不便多言，也沒有說話。
武青煙在武慕北攙扶下勉強站定，深吸兩口氣。情緒經過很長一陣激動，方才逐漸平複。武慕北放開攙扶的手，伸手拭去手背上的淚水，正色道：“江湖險惡，詭譎莫測，想要求得生存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青煙，我知道你很苦，但是你必須學會忍耐。這個字，夠得你修煉一生。”
武青煙沉默良久，方才想起今晚來父親寢室的用意，道：“青龍使徒已到王城。”
武慕北點點頭，道：“你就是來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是麼？”
武青煙風帽微微抖動，仿佛點頭，道：“一個時辰前，青龍使徒高調住進王城最豪華的酒樓‘龍行天下’。據探子回報，他乘坐八抬大轎，敲鑼打鼓，青龍七星和五門四十五會的教徒前呼後擁。便是當今明帝出巡，都未曾有這麼大的派頭。”
武慕北臉色平淡，道：“該來的遲早會來。青龍使徒自來行事高調，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足下，又有鬼城甚至朝廷的烏盾將軍作為他的後盾，自然更加不可一世。”
武青煙想起了什麼，道：“爹爹，今日我還有要事稟報！便是關於這烏盾將軍的。烏將軍據說是當今皇帝的母舅，爹爹可知他的底細？”
武慕北是江湖中人，對朝廷之事也是不甚了了，道：“這個……朝廷的事我不清楚。這人不是江湖中人，我不清楚他的底細。”
武青煙問道：“那……鬼城城主雲中嶽呢？”
武慕北略微沉吟，忽問道：“青煙，你知道無極劍派吧？”
無極劍派在江湖上名聲不小，瀲灩便是曾經在無極劍派學藝。武青煙自然知道，道：“我知道，女兒曾經和無極劍派江流兒過招。”
武慕北點點頭，道：“雲中嶽便是無極劍派的人。”
此言一出，黑巾後武青煙黛眉一軒，風帽一抖，訝道：“哦！？怎麼可能？”
武慕北點點頭，道：“確實如此。”
武青煙嘩然，唏噓道：“這就奇怪了！無極劍派道法正氣純粹，劍派中人道骨仙風，和鬼氣森然的鬼城鬼術大相徑庭，完全不是一路！雲中嶽怎麼可能是無極劍派的人？那日我在蕉林中親眼見到雲氏兄妹以陰靈亡魂淬煉劍氣，詭異至極！和江流兒所施展的道術一邪一正而至兩個極端！完全不可等同視之！這……這太匪夷所思了！”說到這裏，她望著武慕北，道：“爹爹，女兒不解。”
武慕北點點頭，道：“我知道。但尚未加入鬼城之前，雲中嶽確然在無極劍派修道，這是事實。他便是無極劍派無上道君的師弟，也就是當今無極劍派掌門孤芙子和我黑水魔窟北麵金蟾山金蟾道長的師叔，算起來輩分還在孤芙子和金蟾子之上。當年，他無意中在江湖上結識了鬼道中人，由此染指鬼術而被驅逐下山。後來加盟鬼城，繼承前任鬼城城主衣缽，成為新任鬼城城主。他將鬼術與道術兼容並蓄，融為一爐，似道似鬼，亦正亦邪，登峰造極，終於成為一脈宗師。”
武青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可是，爹爹，我真的很難將那白骨森森的骷髏和無極劍派純淨的太極圖聯係在一起。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點！試問，這無極劍派如此正氣，怎會出這麼一個惡鬼呢？”
武慕北歎了口氣，麵露滄桑之色，道：“青煙，很多事情並不能隻看表麵，那不是真實。你可知道，許多道骨仙風的真人，脫去身上飄然欲仙的鶴氅，也許裏麵包裹的就是恐怖猙獰的惡鬼；許多寶相莊嚴的高僧，脫下金光萬丈的紅袈裟，也許裏麵就是妖氣森然的惡魔。那些金玉其表之人說不定便是敗絮其中，而白骨森森的骷髏、五花八門的妖魅，散去一身的妖煙鬼氣，說不定裏麵卻是一顆善良的心。青煙，江湖上正邪之分，並非那麼涇渭分明。正正邪邪，有時也在相互滲透、轉化。就好比我們拜火教，百年前便被佛家、道家稱之為天魔教，而如今卻是中原正派第一巨擘，教內正義之士不勝枚舉。很多時候，正邪之分隻是代表了權力鬥爭的立場，而並非真的代表了善惡。正道未必就一定是好人，而邪魔歪道也不一定就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