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如山龍骨和成河血水。他乃一方諸侯,此刻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不忍,一絲懊悔,甚至一絲恐懼。
武慕北的神色自然悉數落入武青煙眼中。見到武慕北沒有說話,武青煙默默侍立,不停地摩挲著手中的蛇吻劍。良久,她手腕一翻,烏光一閃,豎劍於胸,仔細端詳著自己心愛的黑劍,獨自把玩。燭火之中,隻見這把蛇形玄鐵長劍通體烏黑發亮,劍尖蛇頭吐出蛇芯,殷紅如血。
她心中暗想,當年,這把蛇吻劍是父親的佩劍,它是否也和父親一道參與了那場血腥屠殺?它如血劍尖上,是否也塗抹有龍族的鮮血?它黝黑的劍刃下,是否也有著龍族的冤魂?
她沒有說話。她知道,這是父親,甚至是整個拜火聖教的一個禁忌話題,不宜深入下去。她凝視著手中黑劍,順手往前疾刺,蛇吻劍發出陣陣嗡鳴,猶如龍吟,房屋中央檀香木圓桌燭台上,一支紅燭被無形劍氣刺滅。隨後,她豎起手中劍,默默注視,語氣中帶著淡淡哀傷,道:“爹爹,滌龍珠到底和龍族有沒有關係?”
武慕北搖了搖頭,道:“不清楚。不過,龍族是水中精靈,血統高貴。既然是水火調和,又是什麼‘龍鳳過處’,那麼‘滌龍珠’肯定和龍族脫不了幹係。”
武青煙反手持劍,走到父親麵前,道:“爹爹,當年龍族,果真是被滅門了麼,一個不剩?”
武慕北道:“那場大戰我也有份。事後我們清理戰場,的確是未留一個活口。這麼多年了,你何曾見過一個龍族的人在江湖上行走?”
武青煙略微沉吟,道:“江湖傳聞,當年屠龍大戰,白虎使徒虎王孫帶走了一條小龍。”
武慕北淡淡地道:“江湖傳聞不可全信,當日我也在場,並未見到虎王孫帶走什麼小龍。”
武青煙道:“江湖傳聞的確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最近,虎王孫被關押在我黑水魔窟之中,據說他的義子又加入了青龍會。恰逢此時,龍劍生這麼愛擺譜的人卻僅僅帶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白衣男子,突然到訪黑水魔窟,這不得不令人生疑。”
“這,我就不知道了。”武慕北歎了口氣,道:“我雖貴為拜火教四大使徒之一,實則僅僅隻能算是拜火教的一名獄卒。拜火教隱藏的秘密太多了,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們想不明白的。”
武慕北此刻的思緒,被當年的那場血腥屠殺所折磨,已然沒有心思陪同武青煙一起推斷。武青煙看著父親落寞的表情,突然有些心疼,然則她太過聰明,很多事情在她頭腦中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她不想也不行。她想了想,道:“今日跟隨龍三叔而來的那位公子,風度翩翩,談吐不俗。雖然話語不多,但是據我觀察,此人英華四射,水銀瀉地,高貴俊秀,靈澤如水,肯定不凡,甚至他們青龍會裏大名鼎鼎的龍吟公子都未必及得上他。”
武慕北深知此刻不是懺悔的時候,有更為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是以他略微收斂心神,聽到武青煙的話,由龍吟公子,自然想到了虎嘯。年輕時,白虎使徒虎王孫與玄武使徒武慕北曾為虎嘯與武青煙定過親。此後兩人長大成人,雙雙名揚四海。後來虎王孫身犯大罪,虎嘯失蹤,此事也就擱置下來。武慕北想到轉眼間,女兒也到了出閣的年紀,便道:“女兒,你也即將年滿雙十,即將出閣。別一天在江湖上瞎混,好好考慮考慮……”
武青煙鬥篷風帽微微一抖,連忙打斷父親的話,語氣如斷冰切雪,道:“爹爹,您別說了。我知道您是最疼女兒的,夫婿女兒想自己選擇。”
武慕北點點頭,情知此刻並不是論及她和虎嘯婚事的時候,便道:“好,我們江湖中人,也不講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要你喜歡,爹爹就同意。”隨後,武慕北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心神,思緒重新回到當下棘手的難題當中,問道:“青煙,據你的推測,此人到底是什麼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