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豐七年,正值七月酷暑之際,齊王起兵謀反,大軍一路披靡,所向無敵。
皇宮,禦花園。
清風拂過一池碧泉,引得池中的睡蓮輕輕搖曳,碧綠色的蓮葉托著白色、粉色的蓮花,竟也是一番好景致。
展修麵色凝重的站在曲橋的這一端望著湖中央水榭裏那個有些模糊的人影,站在他身旁的近侍見他許久沒有動作,於是,便提著膽子輕聲喚了一句:“太傅大人,這邊請,陛下在那兒。”
“嗯。”展修應了一聲便端著步子沿著曲橋朝湖中央走去。
近侍時不時的偷瞄展修兩眼,卻是在心中嘀咕著:太傅大人才高八鬥,又生得一派瀟灑的好模樣,這都已過而立之年了,卻還是孤身一人,真是怪哉!再轉念一想,皇帝陛下自登基至今也已有七年,後宮卻空無一人,豈不是更怪哉!
展修快要走到水榭之時,近侍上前想要告之正在撫琴的皇帝一聲,可卻是被展修給攔下。展修對近侍搖搖頭,示意不要去打擾皇帝,近侍默默地退回到一旁。
水榭裏擺了一張紫檀案幾,擱在案幾一旁的鎏金瑞獸熏香爐中飄出幾縷縹緲的青煙,番邦的異香彌散開來。
一曲未終,隻聽“噌——”的一聲,琴弦忽然從中斷絕。
撫琴的大堯國皇帝傅佑元怔怔地望著那根斷弦,一動不動的過了許久,他才閉上雙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展修微垂下眸子,大步上前,行君臣之禮:“臣,展修,叩見陛下。”
聞言,傅佑元站起來,緩緩轉身看了展修一眼:“展太傅,你來了。起來吧,這也沒外人,不必行此大禮。”
“是,陛下。”展修起身望向傅佑元,才一日不見,眼前的人似乎又憔悴了幾分。想起圍在皇城之外的寧王大軍,展修明白,此事已經是無力回天了,而他們現在能做的隻不過是多苟延殘喘幾日。
死,展修並不害怕,他隻是放不下眼前這個看似堅強的男人。
齊王的大軍眼見著就能夠一舉攻下皇城篡奪帝位,可是齊王卻忽然間偃旗息鼓了。所有人對此都疑惑不解,但是展修卻清楚得很,齊王根本就無心於帝位,要不然當初登上帝位的就不會是傅佑元了,而齊王現在這麼做隻是在等傅佑元屈服於他……
想到此,展修內心卻是百感交集。
見展修在愣,傅佑元也不點破,隻淡然的笑了笑,問他:“齊王現已兵臨城下,不知展太傅有何打算?”
聞言,展修回過神來,他略微想了一下,便回答道:“君為臣綱,臣,自然是追隨陛下的。”他眼中的認真,令人難以忽視。
這樣認真的眼神讓傅佑元覺得滿足卻又遺憾,他習慣性的收斂住了自己的情緒,依舊還是表現出那一副淡然的樣子:“展太傅,齊王不會為難於你的……”
“……”猛地聽到這一句話,展修不由得心下一驚,沉默了片刻,又開口說道:“臣此生隻效忠陛下一人。”一字一頓,說得堅決。
“嗬嗬……”傅佑元輕笑了兩聲,卻顯得有些淒涼,他抬手拍了拍展修的肩膀,隨後輕歎了一聲將目光放在湖麵上,看著平靜的湖麵,他低聲說道:“太傅大人是國之棟梁,又何必為了我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人丟掉性命呢……”想起自己的身世,他心中一痛,卻是“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接著便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見此情形,展修完全愣住了,晃過神來之後,竟然也顧不得什麼君臣之禮,抱起傅佑元,轉頭便對近侍叫道:“去傳太醫!快!”
近侍哪裏見過如此失態的太傅大人,一時間也慌了手腳。
展修抱著傅佑元就往寢宮那邊跑,此刻,他已經無心去猜測傅佑元之前那番話真正的用意是什麼,在他的眼中、心中有的,隻是傅佑元的安危。
小心翼翼地將傅佑元放在榻上,他全然忘記了此刻在他眼前的人已經是一國之君,而不再是曾經的十三皇子,隻聽他在口中輕聲呢喃著:“殿下醒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