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神眷大陸”這款遊戲龐大的背景,和真實的曆史一樣,晦澀到像是虛構出來的故事。
但你隻要認真讀過,就能覺察到那些故事和真實曆史之間驚人的聯係……有些叫做“曆史規律”的東西從容不迫地交織在故事裏,興榮、衰落和崛起,再真實不過了,曆史本身也不過是這麼回事。
就仿佛在某個時空裏確乎存在這樣一個世界——它所展現出的細枝末節無不精致入微,其真實性甚至會令人遍生寒意。
但其實多數玩家都不在意那些。一個龐大的世界對他們來說毫無研究價值,值得關注的隻是他們會因此而得到的更好的遊戲體驗。
更豐富多彩的遊戲玩法,更具有挑戰性的遊戲時光,那才是他們所關注的東西。
那個還未繪成的符號在文卿的指端若隱若現,他卻停下手,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卡隆的表情。
他對上卡隆的眼睛。
那是一雙純黑色的眼睛,這是前麵就講過的,但沒有講過的——通常這一部分才最重要——是,那雙眼睛太黑了,黑得讓文卿在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就重寫了對黑色的定義。
在他所處的年代,種族大融合使得一切純血特征都不那麼純粹,哪怕是孩子的眼睛也不會黑得這麼濃鬱。以至於此刻,當他擯棄所有思緒,專心致誌地盯著對方的眼睛的時候,竟感到了些許怪異的恐懼。
像是透過窗戶隱約窺見他不想窺見的靈魂,又像是被什麼惡毒的眼神所窺伺。
又來了,那種他極力壓抑的、憂鬱而又悲哀的心緒。甚至沒有什麼原因,仿佛某種力量把不屬於他自己的苦痛強行灌注進他的身體,而他自己又被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眼睛奪魂。
他原本是想問卡隆被鎖在這裏這麼多年,甚至要借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之口了解世界的心情,可這時候他又莫名覺得這個問題不重要了。
但他還沒想通為什麼這個問題已經不那麼重要。
但這也不重要。
“……這是什麼?”他終於還是問道,“你肯定做了什麼,因為我真的很難過。”
卡隆看著他,笑了一下,很有些意味不明的樣子。
而後他說:“我什麼也沒做。”
這家夥的表情沒什麼改變,眼神也還是那樣妖冶和冷漠,可文卿知道對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這個話題必須要告一段落。
他抿了抿唇,飛揚的眼角慢慢耷拉下來,露出一點隱藏得不是很好的委屈。
這話說著可能令人難以置信,然而文卿這輩子還沒有被這麼毫不留情地拒絕過。別說“毫不留情”了。在此之前,在他身上,連“被拒絕”這種事都從未發生。
在萬眾矚目中誕生,自小就受到萬千寵愛,家裏有兩位長兄一位長姐,家族的責任他愛承擔不承擔……按理說,即使是這樣,他也會受到良好的教育,塑造出得體的人格,對外的態度不說無可挑剔,也要四平八穩,起碼叫人抓不到小辮子。
如果他身體健康的話。
文卿默不作聲,果然在半空裏粗粗畫出一個直角坐標係開始描點,硬生生將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魔法陣繪製整成了初中數學習題,當然兩者根本不是一回事,這個契約陣的定位法則也不是一個直角坐標係就可以搞定的,但文卿可以這麼做,這樣說也便於理解。
再形容得具體一些,文卿畫契約陣還要先畫個坐標係,就好比數學家看到兩位數的加減法還不能馬上得出答案,必須要借助工具。這時候最多筆算一下也就夠了,要是借助計算器就實在有些丟臉。
雖然他的做法在卡隆眼裏已經足夠丟臉了。
文卿磨磨蹭蹭地描著點,卡隆等了一會兒,特別嫌棄地問他:“你還要幾百年才能畫完?”
“這我哪兒說得清。”文卿說,語氣中有種很得寵的小孩子才會有的驕縱,“要看運氣。”
卡隆都快被文卿逗得笑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