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第一樂章音節緊湊,旋律下行發展,而在樂章的末尾處音節的織體達到最為緊密的狀態,狂熱而又激昂;第二樂章兼具有橫向和縱向的雙重張力,氣勢莊嚴,極力渲染對於某種自然力量的讚頌,它是如此的虔誠,卻又絲毫不顯得卑微;在最後的第三樂章,一切又回歸於平靜舒緩,內斂而自省,音節漫延流瀉。

這首樂曲裏毫無戲劇性的衝突,對位法讓每一種音色都各自有著各自的旋律,猶如一座森林裏,樹有樹的聲音,鳥有鳥的聲音,走獸有走獸的聲音,溪流又有溪流的聲音,不同的聲部之間是那麼和諧,而這無疑彰顯出演奏者的天賦:多聲部之間的追逐不雜不亂,圓融而錯落,展現出超越單一的美來。

然而演奏者本身卻不是這樣的性格——在聖詠般的恢弘裏,微妙的對立和抗爭隱藏在最深處。

演奏者在狂熱的愛慕和音樂裏奉獻了自己。他沉浸得太深,又過於掏心掏肺,乃至於到現在都沒有恢複。

然而聽曲便能識人,他每一首音樂中都有煙火一樣爆開的激情,那激情如遠雷般震撼人心。

那個全情奉獻的靈魂從未迷失。

他依然疏狂不羈,桀驁不馴。

或許他就是實在太疏狂不羈和桀驁不馴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文卿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的麵孔有些蒼白,可笑容十分振奮。

“這不用你教我。”特蕾莎說。

他們麵對麵沉默了一會兒,文卿說:“再見。”

特蕾莎說:“再見。”

她咽下所有想說的話,轉過身,走進魔法陣圖的中心。元素隨著傳送陣的激活震蕩起來,像是自身被分解一樣,她融入於某個純然的元素空間內,構成魔法基礎的四元素回蕩在身周,虛空中盡是朦朧不清的微光。

這一過程持續了不知道有多久,時間在某一瞬間內變得毫無意義,特蕾莎沒來得及細細咂摸這種奇異的感覺,就被失重感驚醒。

她睜開眼,走出魔法陣圖。麵前就是法師塔的大廳,無數穿著法師袍、手執法杖的法師穿行而過,每一個法師臉上都隻有高高在上的冷漠表情。沒有人發出一丁點聲音,大廳裏人流如織,氣氛卻一片死寂。

這是佛侖的法師協會。

和索格鎮法師塔內部的樸素不同,這座法師塔的內部充滿了元素的波動。四麵的牆上都繪滿了不知名的魔法符號,那一定是古法者留下的,她曾經以為它們所散發出來的光芒勝過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晚霞……然而此刻她卻下意識地要拿它們與火山上的那場日落作對比。

但有什麼可對比的呢?她凝望著落日,紅光消失在地平線上。

俗套,實在太俗套了,像是人們已經歌詠了一萬遍往後或許還會繼續歌詠下去的愛情故事。特蕾莎曾經以為自己不會被那些故事打動,可原來她隻是沒有聽到她最愛的那一首。

她邁出魔法陣,融入法師的人流中,鉑金色的長發無比醒目。

整個帝國最為優秀的法師齊聚在這裏,帶著魔法的真理,也帶著權勢的血腥。

她走在他們之間,被音樂所安撫的血液又沸騰著燃燒起來;而她的心跳卻沉穩下來,再沒有什麼可以打動。

這裏壓抑到皮膚微微刺痛的環境才是她出生和成長的地方,有她賴以生存的養料。她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去迎接屬於她的世界。

枯槁、得體、病態,令她微微厭煩,然而又甘之如飴。

她穿過人流,踏上隱蔽的階梯。她的老師會在塔頂等待她的到來,通常是關於魔法的考核——老師從來沒有滿意過考核的結果——或是以魔法交流的借口,傳達某個極端隱秘的信息。

那是法師和皇權的博弈,而她是聖域的弟子,又是皇帝的親信,位於漩渦的中心,必須打起十萬分的精神,才能在皇帝和老師之間應對自如。

在呼吸的間隙,她想起那雙注視著她離開的碧綠色眼睛。

她竟感到十分悲傷。

仿佛某件事還未發生,她卻已經預見了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通常情況下,我們將“某件事”稱之為: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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