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 文卿就在心裏理了一下目前他發現的所有東西。
首先,他從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蛇火蜥和火山中被封鎖住熱量的岩漿中推斷出, 岩漿本身內有乾坤。實驗證明,他的推斷沒有錯,這個被稱為“奇跡”的、從未停止噴發的岩漿確實暴露了經過非自然改造的端倪。
它被納為一個巨大的、古老的魔法陣的一部分,為了解釋幾乎沒有多少外泄的熱量,和古怪的倒流,最大的可能是,火山中所蘊含的能量替代了“魔核”,成為這個魔法陣的動力源。
想象一下, 在全世界最大的火山裏建造一個魔法陣, 掏空來自地核的能量,用神乎其神的技巧完美地利用自然形成的地理構造出必要的脈絡,將魔法陣的能源核心分散到每一個線條裏, 最終形成的景象, 就是滾燙而又暴戾的岩漿像孩子一樣溫順地倒流。
簡直就和用算盤來計算整個宇宙的星星並且最終成功了一樣。
極端的傲慢!
狂妄的炫技!
“你知道最有意思的是什麼嗎?”文卿忽的笑起來,轉向意識到什麼的特蕾莎, “我猜你的老師一定是一位古法者,否則你對法陣的了解不會如此貧乏。說真的,如果你想選擇速成的辦法,一個高明的古法者作為老師遠遠不如你跟著佛侖學院的基礎課程走——古法者的傳承和速成教學沒有一點關係。”
特蕾莎說:“你是個戰士, 但你好像很了解法師。”
“我有不少法師朋友……古法者,法師,都有。”文卿聳了聳肩, “對你們之間的差距略知一二。好吧,別這麼看我,不是略知一二,我知道的對你來說應該還算是超前。”
“原來如此。”特蕾莎意味不明地說,既不是相信,好像也沒有不信,態度曖昧不明。
用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來形容,法師就像是西醫,而古法者就像是中醫。兩者都有忠實的崇拜者,雙方都有著在魔法方麵的巨大成就,並且它們的崇拜者都極為推崇自己的道路,將對方視為異端。
前者已成體係,如同一片森林,每一棵樹都能獨立出來,所有道理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後者始終含糊不清,晦暗不明,像是一片海洋,每一滴水都不能離開整體。
誠然所有關於魔法的部分都需要大量的積累和卓越的智慧,但前者相對後者來說依然算得上簡單粗暴。打個比方,法師通常都會選擇一個方向作為學習的重心,諸如專注於某一係的法術;古法者呢,他們什麼都要學,而且什麼都必須學好:法術、煉金、藥劑、魔法陣……所有涉及到魔法的部分都糊成一團。
對了,在很久以前,古法者還是法師主流的時候,煉金師、藥劑師被視為不入流和上不了台麵的人物,因為隻有遲遲無法進入魔法殿堂的一些“自甘墮落”的魔法學徒才會選擇將煉金和藥劑作為研究方向。
但法師和古法者之間的關係又和中醫和西醫的關係不一樣。古法者的內心依然還存留著來自上古的高傲,他們鄙夷速成的法師,並且從來不吝惜表現出來,而法師們對此則通常都是默默忍耐——道理不用多說。
顯然特蕾莎的老師在教導特蕾莎的時候非常不耐煩。他或者她甚至沒有告訴過特蕾莎一句經典的、被所有古法者奉為聖旨的話。
“魔法是有生命的。”文卿凝視著石板說。
特蕾莎還沒來得及咂摸這句話裏的深意,就看見文卿飛快地叉走了石板上僅剩的最後一根肉條塞進嘴中。
“美食麵前無朋友。”他居然還滿臉正經,“抱歉啦。”
……所以他到底是胡說八道亂來一氣,還是認真的?
即使是特蕾莎也看不出來。
這次的菜原材料通通取自周圍,而且岩漿也沒有什麼需要特別處理的,隻要冷卻下來就會自動凝固成石塊,所以這塊地麵最後應該會形成一個不太正常的小鼓包。
這塊肉割得可不少,文卿估摸著傑克和特蕾莎大概都吃飽了,站起來拍了拍身上落下的浮灰:“美景看過了,美食也嚐過了,大概天也快亮了——在火山上看日出是個好主意對吧?看完我們就打道回府!”
“你是領頭的,你來安排。”特蕾莎說,“如果我們還有辦法回去的話。”
“嘿!特蕾莎!”文卿大叫起來,“難道我是頭腦一個發熱之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人嗎?傑克!我是這種人嗎?”
傑克和特蕾莎都盯著他不吭聲。
“……好吧我是。”沒有得到否定的文卿悶悶地說,踢了一腳地麵,“不過我還是有計劃的。拉緊我的手。”
他張開雙臂,特蕾莎和傑克麵麵相覷,他安撫地衝兩人笑了笑,就是他慣常的那種散漫和燦爛的笑容——於是兩人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