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五年,深秋,靈州博陽縣外。
官道上,幾匹快馬卷起陣陣煙塵,直衝城內。
好在此時已是斜陽西下,暗淡黃昏,官道上無有什麼行人,縱是快馬橫衝,也傷不到人。
守城的王二剛要阻攔,一旁的同伴連忙把他拉住。
王二頓時不解,問道:“拉我作甚?”
旁邊幾個老兵油子笑了笑:“反正也沒撞到人,隨他去吧。”
這又不是城裏縱馬,此時也非白日,道上無人,何必上去阻攔討人嫌?
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外如此。
現今這世道,朝廷的影響力大不如從前,縣官還好,名位擺在那,他們這些守城門的,就連勾欄裏廝混的下九流都不如,所謂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每個月就那點俸祿,每天開關城門就好,其他的,一概別問、別管。
老兵裏實誠的對王二說道:“看來人服飾,青衣素帽,應是白家的人,他家是書香門第,縱是下人,也有規矩,不會在城裏胡來,你且去看。”
順著老兵的手指,王二回頭一望,果然,那幾匹快馬過了城門後,已然放慢腳步。
白家?
偌大的博陽縣,下屬三鎮八鄉十屯,共有民籍四萬戶,姓白的也不少,但若說白家,那隻有一個。
三十年前,博陽縣令姓白。
十五年前,博陽縣出了個舉人,也姓白。
這兩人雖已作古,但當今,白家仍有一子,可稱千裏駒,拜京都金眼神雕為師,官至長樂縣尉。
長樂與博陽遠近不過八百裏,同屬靈州大縣。
王二眼中了然,對幾個老兵作揖道:“我初來乍到,不識縣中大戶,多虧幾位老哥提點,否則險些闖禍。”
幾個老兵嗬嗬一笑,其中一個拿出老舊的煙鍋點上,先是吸了一口,隨後遞給身邊的同伴,相互傳遞。
“自打五年前,景帝死了,朝廷就一天不如一天,咱們也越發的不好過,過去還有些油水,最近這兩年,盜匪遍地,妖鬼叢生,邪魅遍布,這世道亂,百姓活著都難,咱們這些看城門的大兵頭,一個子都扣不出來,還要動輒遭上麵嗬斥、辱罵,王二啊,你新來不久,以後記著少管閑事。”
王二微微一愣,也不辯解。
景帝?
是大雍上個皇帝,還是上上個?
當今的皇帝是哪個,幾時登基的,他都還不知。
也對,少管閑事。
幾匹快馬進城後向南拐去,不一會就看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
打頭的是個三十六七的中年,身上的服飾雖說也是青衣素帽,但衣角繡著白鳥,彰顯著此人與眾不同。
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小葉紫楠的匾額,上麵題著端正、嚴肅的兩個大字---白府。
正門有個看門的小廝,一見來人,連忙跑上前,滿是驚喜的道:“胡二爺,您從長樂回來啦?”
這胡二爺,正是衣角繡著白鳥的中年。
此人正方臉,小眼睛,粗眉毛,身形略長,體健魁梧,腰間還別著一把黑鞘寬刀,許是趕路的原因,神色有些疲憊。
他嗯了一聲,問道:“二少爺在正堂嗎?大少爺有東西送來。”
小廝也看到了其中一匹馬的馬背上係著一個木箱,他不敢打馬虎眼,連忙說道:“二少爺帶著胡大爺正在正堂迎客。您是直接過去...還是......”
迎客?
沒等他發問,小廝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是三陽會的黃堂主來了。”
“三陽會?”
胡二爺眉頭一緊,往正堂的方向望了望,低聲道:“你在這繼續看門,我帶人過去看看。”
說著他就招呼跟著他回來的手下向正堂走去。
一行五人,腰間都別著刀,胡二爺的臉色有些凝重,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小廝不明白胡二爺為啥這麼慎重,他心裏嘀咕道:“至於嘛,我看那個黃堂主麵相挺和善的啊。”
胡二爺若是知道小廝心裏想些什麼,他或許忍不住會一巴掌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