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末。上形體課見到他時，臉上赫然掛著一個諾大的創口貼。前排的姐妹發來短信問我，昨天晚上他是不是和誰打架了？在哪打的？我說，他和一個女的打架了，最後讓那女的打趴下了。
她們一同詫異地回頭看我。節奏分明的音樂中，我差點笑破肚皮，傾倒於四麵明鏡之中。
曾思趙說，我把他給毀容了，得負責任。我說，你以為是古代啊？是得照顧你一輩子，還是得以身相許？你少給我來這套！
他三步一回頭地看著我，悻悻走掉了，說我是個蠻婆子。我哈哈大笑，向他扔去幾塊巴掌大的石頭。
出於愧疚，我給曾思趙買了兩盒阿莫西林。他緩緩接過去，狡黠地說，還算有點兒良心。我說，我隻能做到這兒了啊，誰讓你先口無遮攔？心不誠意？
他一臉無辜地問，你今天可得把話說清楚了啊，我哪兒沒誠意了？
你請我吃飯，我才稍微比平時多吃了一點點，你就損我是勞改幾年的逃犯，這叫有誠意嗎？我墊著腳尖，將罪惡的食指再次戳向他的額頭。他撫著額頭，幾乎快要哭出來一般，嚷嚷著是前世殺人放火了，這輩子才會遇到我。
四
為了完成導師安排的課題研究，我開始每天晚上泡幾個小時的圖書館。曾思趙得知這個消息後，死皮賴臉地說他也得刻苦一下。就這樣，他坐在了我隔壁的自修室。
往往我抄完筆記，整理好書本，準備回去之時，總能看到他在隔壁的自修室裏對著走廊發呆。我一經過，他立刻不顧一切地驚呼，等等我！等等我！一分鍾！
我頭也不回地向樓梯間狂奔。鬼才想和他一路走回去呢！
事實上，我在那時已經暗戀上一個與曾思趙同一自修室的男生。每次經過窗前，都會掏出手機，站在那兒假裝打電話，然後有意無意地看上他幾眼。也是出於這個緣故，曾思趙才能一次不落地糾纏上我。
我不想與他走在一起，生怕那個文靜清秀的男孩會誤以為曾思趙是我的男朋友。盡管我與他從不相識，可還是無由地懼怕。
二十歲生日聚會上，丫頭們給我送來了大包小包的禮物。惟獨曾思趙楞楞地抱著本商務印書館的第五版《現代漢語詞典》奔了進來，一臉媚笑地說，祝你在中國漢語言文學領域裏取得輝煌成績！話畢，還不忘問我一句，我送的禮物喜歡吧？夠實用！虧你這些姐妹與你朝夕相處，都不知道送你點對口的東西。
我差不多想要飛身踢他兩腳。詞典一類的東西，我那兒差不多已有三本，這不是明擺著給我添亂嗎？舉杯喝了口飲料，我硬把怒火壓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回了聲謝謝。
鬧過之後，我把那些收來的禮物路數整理到一個大袋子裏，預備抗回去。曾思趙大步越到我的麵前來，抓住我手裏的詞典說，不好意思，我還沒寫贈言呢。
我把詞典扔還給他。他從包裏掏出黑筆，在我眼皮下念叨著寫：4，1423，1117，287，1433。
寫完，順勢遞將給我，一溜煙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我在他身後大罵，你還算不算個男人？這麼多東西你讓我一個人背回去！？
路上，我一麵抹著滾滾掉落的汗珠，一麵碎碎地罵，你會寫祝福語就寫，不會寫就隨便描一句特俗的祝你越來越漂亮都行，搞一大串莫名其妙的數字敷衍我，還讓我一人拖著這麼個大包回來，不存心找死嗎？
再遇曾思趙，我還未找他算帳，他倒劈頭蓋臉地問上一句，用了字典沒？好用不？我咬牙切齒地說，你以為我真有病，每天抱著本破字典研究，是吧？
他搖搖頭，誠摯地向我道歉，說請我再吃一次基圍蝦。我拍拍他的肩膀，悠然歎道，飯就不必了，晚上幫大姐辦件事就行，至於什麼事嘛，到時候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