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被烺哥兒用手心托著, 已經有些黏糊糊的, 讓人看了便沒有食欲。更何況烺哥兒被人帶著去花園裏玩了一會兒,一雙手不知道都摸過什麼髒東西,看起來不甚幹淨。

而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和烺哥兒身上。

“是胡側妃拿了一碟子雪花糖給烺哥兒,哥兒自己還沒舍得吃,拿了一塊便要找母妃。”跟著烺哥兒的人是淑妃特意派來照顧的, 在陳瑩麵前也很有幾分顏麵。

陳瑩心裏頭嫌棄, 才想著怎樣婉拒, 忽然一道目光讓她猶豫了。

含笑看著眼前這一切的,正是先六皇子妃之母, 也就是祁烺的外祖母護國公夫人趙氏。她眼裏既是閃過傷感, 旋即又是欣慰的。

她傷感女兒早逝,留下這麼一個外孫無人照看;又欣慰外孫終於擺脫了外人口中的癡傻之名, 漸漸的像一個正常的孩子。

陳瑩能有便利條件接近祁恪, 也是因著和先王妃沾親的緣故。那時她表現出一副對烺哥兒親近的模樣,護國公府也默認了她是安親王妃的最佳人選。

原先烺哥兒是個癡傻的, 在人多的時候不帶他出來,也是對他的保護。護國公府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可烺哥兒這些日來竟有些開竅的意思了。

雖是烺哥兒早就頻繁的被淑妃接入宮中,陳瑩並沒有很放在心上。直到她無意中聽到, 烺哥兒雖是有些磕絆, 卻完整的背了一段三字經後,才有了警惕之心。

莫非是淑妃或是祁恪請了什麼高人替祁烺瞧病不成?

如若祁烺不再癡傻,那將來的安親王世子之位——最有可能的便是嫡長子祁烺。此時當著護國公夫人的麵, 她需得維持自己的賢良和對烺哥兒的疼愛。

“烺哥兒真乖。”陳瑩在心中閃過無數的念頭,還是忍著厭惡和惡心俯下身,要接過烺哥兒手中的雪花糖。

誰是烺哥兒不給她,非要遞到她的唇邊不可。“母妃、吃。”

“哥兒真孝順。”

“真真母慈子孝,安親王妃素日來教導有方。”

各種誇讚的聲音紛紛響起,陳瑩實在是騎虎難下,隻得把那黏糊糊的雪花糖放入了口中。

一股怪味兒在她的口中擴散,陳瑩趕緊咽了下去,還是覺得不舒服,麵上卻還得維持著欣慰的笑容。

“烺哥兒,怎麼不去給永寧侯夫人見禮?”見不遠處的沈惜臉上閃過猶疑之色,陳瑩輕輕的拍了拍祁烺的頭,微笑道:“平日裏你不是最喜歡她了?”

永寧侯府與安親王府非親非故,現放著她這個母妃在一旁,卻說什麼最喜歡沈惜,擺明了別有用心。

放到平日裏烺哥兒早就歡喜的跑了過去,今日他卻是動作克製的轉身,動作也慢上了許多。他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中澄澈純淨,沈惜如往常般神色溫柔的笑了笑。

跟在他身邊的丫鬟忙俯下身在烺哥兒身旁耳語了兩句,烺哥兒才有些生硬的打了招呼。同前些日子的親昵,天差地別。

沈惜心裏的疑惑不僅沒有散去,反而更深了。隻是此時她不能問,也沒有立場去了解。如果烺哥兒真的恢複如尋常孩童一般,她還是替他高興。

現下是在自己府上,徐氏定不會任由陳瑩給沈惜難堪。她忙說笑兩句打了圓場,旋即便有會察言觀色的人附和著,三言兩語岔開了話頭。

氣氛再度變得融洽起來,貴女們都被請到了花園的水榭上玩耍,一眾誥命貴婦則是坐到了花廳中敘話。

還好高氏和周氏已經都到了,沈惜趁機躲開了徐氏,和兩人坐到了一處。可還沒等三人說上幾句話,隻聽徐氏便點了沈惜的名字。

“眼看你們四姑娘也到了年齡,你這長嫂如母,也該替她操心起來才是。”不知方才誰提起了自家兒女的親事,徐氏就把話引到了喬漪身上。“如今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時候,可不能把小姑娘最好的年紀給錯過去。”

先前徐氏不是沒和沈惜提過喬漪的親事,隻是沈惜曾經以喬漪出事為借口,明確的回絕過。不知怎的徐氏又打起了喬漪的主意,還把心思放得這樣明顯。

說來瑞親王府對喬漪有救命之恩,沈惜也不好下徐氏的麵子。若是喬漪真的訂了親,倒能免除許多麻煩。可眼下也不好隨意用人來搪塞敷衍,徐氏定是要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沈惜頓時左右為難起來。

“現放著一段天造地設的好姻緣,依我看永寧侯夫人也不必舍近求遠。”陳瑩笑眯眯的開口,她的眼神往齊家大夫人何氏身上轉了一圈,又看向沈惜道:“英雄救美,自是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