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上海記
清水拖著笨重的行李箱跟在石頭身後夾在人流間走出火車站時,廣場上的時鍾恰好走到6點:太陽灰蒙蒙的像個電燈泡,沒有風，空氣又潮又悶,四周密密麻麻聳立的樓群堵得胸口難受,霓虹燈24小時不打烊,巨幅廣告牌風雨無阻,出站口帶著鴨舌帽的小販一遍遍地喊著“發票發票發票、、、、、”，女人穿著絲襪很性感,男人挎著單肩包很感性,城市不中不西很太監。
清水揉揉發澀的眼睛，長長的吸一口氣，仿佛聞到了黃浦江的魚腥味兒，旁邊的石頭正叉著腰喘粗氣，鼻孔裏塞著肯德基的餐巾紙，兩個黑眼圈有拳頭大小。
“咱直接打車去吧？”石頭從鼻孔裏拽出紙巾，順手扔進身邊的垃圾桶裏，昨天坐了一個通宵火車，上火了。
“好。”天氣悶熱，清水也不耐煩去擠地鐵。兩人一拍即合招手攔車,正規出租車全被人搶了先，兩人無奈之下隻好進了一輛黑QQ。石頭一上車就呼呼的睡了過去，剩下清水一個人靠著車窗發呆。
車載冷氣開得很低,胳膊上被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頭晃來晃去的疼,這一周她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先是緊張的論文答辯,接著是一頓又一頓的散夥飯和數不清的徹夜狂歡,那氣氛不像是畢業更像是過年,悲傷被一拖再拖,直到拎著大包小包一步三回頭走出宿舍的那天早上,擁抱前還好好笑著的那些個臉,抱完後卻哭花了臉，關係越好的哭得越慘，混的越慘的哭得越厲害.
清水雙手環抱，臉頰貼在玻璃窗上，發髻外到左耳根後，頭發亂糟糟的，厚厚的齊留海兒蓋在額頭上，白T-shirt斜到一邊，漏出了黑色的肩帶和瘦削的鎖骨,。擔心冷氣吹太多容易感冒，清水把蓋在自己腿上的外套掀起來給石頭披上，剛披好沒兩分鍾自己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一直在前排沉默不語的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適時地伸手遞上紙巾。清水感激的衝他的後腦勺說了聲謝謝，司機穿著短袖白襯衣，打了條廉價的紅領帶，後腦勺圓滾滾的，光頭圓臉，戴了一副墨鏡，小拇指甲很長，手腕處紋著一個墨綠色的A字。
等清水擦幹鼻涕，把東西物歸原主，那人又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件灰色的休閑西裝，看都不看一眼就準確的搭在了她的腿上，清水拘謹的接過衣服蓋好，雙腳並攏僵硬的坐在車裏，兩半臉火辣辣的發熱，額頭上滲出了一層汗珠：“謝謝。”
“第一次來上海吧？”
“我是第一次，他不是。”清水指指身邊的石頭，拘謹的衝前排的司機笑了笑。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看睡的跟頭豬似的石頭：“你男朋友？”
“不是，是好朋友。”
“哦，來上海做什麼？”
“他出國，我工作。”
“已經找好工作了？”
“沒有。”清水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有些招架不住司機的連環炮。
聽到清水的回答，司機接著從名片夾裏抽出一張名片遞給清水：“以後用車叫我，找工作也可以找我。”
“找工作？”清水納悶兒的翻著名片，正麵看完又看反麵，實在不能理解上海的司機怎麼會和找工作扯上關係。
“我偶爾也幫一家高級會所招聘。”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大言不慚的解釋到。
一聽到高級會所四個字兒，清水嚇得立馬擺手拒絕了司機的好意，她來上海可不是為了進高級會所當小姐的。
車子走走停停，沿著地鐵線一路南下，40分鍾後在市郊一個新建成的居民區門口停下來，清水叫醒石頭，兩人結完帳下了車，喵喵正踏著白色人字拖站在小區門口等她們，石頭見到喵喵隔了老遠就姐姐姐的喊著，喵喵小跑著走過去伸出手揉揉石頭的頭，而後接過石頭手裏的行李帶著他倆往家走，清水則像個透明人一樣被曬在一邊兒。
客廳很小，一張餐桌占掉了大半邊空間，剩下的地兒被三個人擠爆，主臥和側臥南北分立，側臥左邊是廚房，右邊是洗手間，兩頭門一關，客廳立馬成了木頭棺材，大白天的屋裏漆黑一片，還得開日光燈，西牆上正衝門口的地方掛了張喵喵和她們未來姐夫的合照，石頭輕車熟路的把行李拖著行李進了側臥，臨關門前擔心的回頭看了一眼清水，清水自然明白他在擔心什麼，假裝若無其事的回了他一記微笑，然後跟著喵喵進了主臥，轉身關門，做好心理準備，和行李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