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渾身僵硬了一下,回過神來,下意識就要開車門,上車,跑路。
來不及了,那人已經到他身後,近手就能揪住他的後衣領子了。
蘇離心髒砰砰砰的跳,緊張得要命,咬了一下後牙槽,才佯裝鎮定,轉過身來,衝著近在咫尺的徐煙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嫂,嫂子,怎麼是你啊,真,真巧啊!”
他抬手,胡亂的擺了一下:“我就是路過,很快就走了。”
一邊說,一邊往車門上靠。
天知道,他對徐煙曾那樣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竟也會有一天見著徐煙怕成這個熊樣。蘇離梗著脖子,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狼狽啊。
“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徐煙直接戳穿了他逃避的企圖,“是付叔跟我說的。”
蘇離眉頭皺了起來:“付叔真是,一點兒也不靠譜,他跟你說這個幹什麼?”
蘇離皺著臉不說話,徐煙道:“鬱南行睡著了,我看他一時半會兒似乎是不大會醒過來,跟我談談吧。”
蘇離勉強笑道:“那我哥睡著了,你可以做點兒別的,或者吃點兒東西,聽聽音樂,看看書,看看電視,都挺好的,你找我幹什麼,咱倆有什麼可談的?我這也算是小叔子,咱倆,還是避嫌一點兒比較好。”
徐煙看著他,臉上沒有一點兒笑意。
蘇離被她這麼看著,竟然有種,被鬱南行盯著的感覺,心裏頭毛乎乎的,還別說,這人和人在一塊兒時間久了,真的是會變得相似的,就這麼會兒,徐煙臉上就有點兒鬱南行的影子。
蘇離舔了舔嘴唇,再舔了舔嘴唇,他覺得自己真是委屈,憋屈,屈得不得了,憑啥蘭亭那個混賬小子跑路了,留他一個人在這兒麵對徐煙的質問?不還說他才是鬱南行的親兄弟嗎?
“這個笑話,不好笑啊,嘿,你看我,我也不大會跟人開玩笑,也不會跟人交際,我這個人,平時就是個學術型的人才,要不,我幫你把蘭亭叫回來,你有什麼事兒,你跟他說,他辦事兒能力比我強多了。”
關鍵時刻,蘇離一點兒都不心虛的把蘭亭給出賣了,那小子,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罵了他還把他拉黑了,蘇離一點兒也不覺得虧心,理所應當道:“很多事情,他比我清楚啊!”
“別說這麼多廢話了,蘇醫生,你直接點告訴我,鬱南行他,還能活多久?”
這句話疑問出來,蘇離那點兒插科打諢的輕鬆感瞬間丟得幹幹淨淨,心也變得沉重起來。
他勉強衝著徐煙笑了一下,那笑,比哭還難看:“你怎麼,怎麼一點兒也不委婉,直接這麼問,你讓我怎麼回答?我該怎麼說?”
蘇離說著,臉孔整個的垮下去,這下,他是真的完全都靠在車門邊上了,這回不是因為想要避開徐煙,想要逃避,而是因為,他心裏的那點兒自我安慰都被徐煙給戳穿了,假象也全都被揭了開來,被人重重的一拳,把圍牆都打穿了,露出裏邊的真相。
雖然,他是醫生,和付叔相比,他對鬱南行的情況一直都抱著積極,更正麵的施救方式,可是,他其實並沒有表麵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有信心,那樣樂觀。他知道鬱南行真正的情況。
否則,也不至於會為了讓鬱南行的手術多一份希望,而委屈自己跟蘭亭那種令人討厭的小子湊到一塊兒,給自己氣受。
“哥他,他哪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狼狽的一笑,蘇離強撐著,“有我這個第一聖手在,不管怎麼樣,哥都不會有事,我跟你保證。”
他根本就無法掩飾自己心裏的難過、傷痛,一個已經令醫生都感覺到悲哀的情況,那勝算有多少?徐煙不是醫生,但這也不必要是醫生才能去猜測。
難怪,難怪他會急著跟她求婚,他會想要和她約會,給她所有曾她想要卻沒能得到的一切。
難怪,他陪伴在她身邊的樣子會那樣虛弱,他會說,他沒有那麼多的力氣,他會在她的麵前無法遮掩的露出疲累的神色。
心上鈍鈍的,像是有一把並不鋒利的刀刃,在毫不留情的,使勁兒往下切割一樣,一開始是沒有那麼疼的,可是漸漸的,那火辣辣的痛就蔓延開來了,比猛然一擊更疼,那是一種,會深入骨髓的,是鈍刀子割肉的疼。
徐煙緊握住了垂在身側的手,她的指尖在控製不住的顫抖,喉嚨口刺痛得厲害,似被人狠狠塞了一把粗糲的沙子,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磨得她嗓子也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