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煙將手洗幹淨,旁邊便遞過來了一塊毛巾,徐煙抬眼看了看鬱南行,接了過來,將手擦了一擦,鬱南行又很快接過去,掛到了旁邊的架子上。
“你來這裏,不隻是因為要送一心過來見我吧?”
徐煙走在前頭,她打開冰箱,拿出專門燉牛奶的小鐵鍋來,問鬱南行:“你要不要喝?”
鬱南行笑了一下:“好。”
徐煙被他那突如其來的一笑弄得有點兒懵,也有些不自在,很快別過臉去,說道:“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愛喝這些東西的,你總說牛奶沒有味道。”
“是啊,我當時並不知道,其實,她是個好東西。”
他幽幽的說著,兩隻眼睛都放在徐煙的身上,這就好像,他並不單單隻是在回答徐煙喝不喝牛奶這個問題,還帶了些別的什麼。
徐煙抿了抿嘴唇,沒跟他就這件事計較下去,開了小火,她一隻手撐在身後的料理台上,一隻手就那樣隨意的垂在身側,看起來很放鬆,她問他:“是不是和我隔壁的鄰居有關?”
鬱南行本來是上掀著眼皮在看她的,聽到這話,他眼睫定定的垂在了那裏,眼窩深處是說不上來的一種顏色,漩渦一樣,一層又一層,讓人看不到盡頭,唯一能感覺到的,是他內心裏的傷痛。
無論如何,鬱恪都是他的父親,一個被自己拋棄的孩子,多年之後得知那冷血父親的下落,近鄉情怯的感情,徐煙能體會得到。
不,或許她還沒有辦法體會得到,至少在她得知自己的父親另有其人時,當她以為徐讓才是她父親的時候,她是滿心歡喜,有著寄托的。
回想當時,自己總是有一個目標的,不管做什麼,也都有動力,感覺渾身都是勁兒,可是,鬱南行的話......對於他來說,從始至終,都沒有歡欣的一刻吧,不管是離開還是出現,鬱恪給他帶來的,隻有傷痛。
她不想要心疼他的,他壞,自己的不幸也要轉嫁到別人身上,叫別人也不幸福,這樣的人,她心疼他幹什麼?她受了他多少的罪,難道都忘掉了嗎?
忘不掉的,她心裏很清楚,就像是她總是在陰雨天就會隱隱作疼的雙腿,時時都在提醒著她,她是怎麼才會忍受這些痛苦的。
可是,他就這樣默不作聲的看著她時,徐煙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內心是有漣漪的。
她想,這也不是因為對他才有的感情,換做任何一個人,她也會有感情的共鳴。她曾經因愛情受了傷,寄希望於親情,然而,親情給她帶來的痛處,並不比愛情少。
想到這裏,徐煙便又想到鬱南行說徐讓講她並非徐讓親生的事來,心裏越發不是滋味,臨了臨了,連自己究竟是誰的孩子都不得而知,她比起鬱南行來,又好得到哪裏去呢?
這麼一想,徐煙臉上的傷情神色便更重了些。
她眼睫毛忽然被人撥了兩下,徐煙抬起眼睫來,看向對麵的人,因靠得近,她能清晰看到鬱南行瞳孔之中,一個小小的她。
“是不是很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說?”
徐煙“嗯”了一聲,有些悶悶的,像是還沒有完全收回神誌來。
鬱南行看她發懵的樣子,又是心疼,又覺得有點兒可愛,他很久沒看到她這個模樣了。
想要伸手去捏一捏她的手指尖,但是,心念動了一動,鬱南行還是維持了一點兒兩人之間的距離,他低聲道:“其實,你應該早點兒告訴我,他來找你的麻煩。”
徐煙這會兒清醒了,她歎了一口氣:“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是他自己主動說了,我才曉得,原來,他是你的.......”
徐煙沒有說下去,鬱南行也並不想聽到那兩個字。
他問:“他來,是為了說服你,回到蘭亭的身邊去?”
徐煙大感震驚的抬頭看他,他毫無隱瞞:“別這麼看著我,我沒工夫來調查他,不過是猜測而已。”
“當年,他能為了那個私生子拋棄我媽,還有我和我姐姐,更欠下高利貸,把我們三人逼到死路上去,就足可見他對外邊的私生子有多麼重視了。我聽說蘭亭這段時間時常酗酒,他能忍到這會兒,已經不容易了。”
說時,鬱南行冷笑兩聲,滿是嘲諷。
要說不恨,怎麼可能?他,還有他的胞姐鬱芳芳,他們姐弟兩人的人生,都因為他而徹底改變。
如果不是鬱恪當年的不辭而別,如果鬱恪當年沒有留下巨額高利貸,至少現在,鬱芳芳還好好的活著,而他,也不會墮入黑暗深淵,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