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坐在教室的窗前,可以看見長得過於恣意的香樟。連樹也會探聽我們學習的聲音,寒冬剛過,樹枝早就探進教室,吐露出嫩綠嫩綠的新芽。櫻花總是一大簇一大簇地簇擁在窗口,花香四溢,早上去上自習,會看見書桌上一層櫻花瓣。
這塊小小的土地,有著很多值得佇足的地方。夜幕降臨之後,風雨橋上一堆堆圍坐的學子們,總是滔滔不絕談天說地;林蔭道總是一味的幽靜,情侶們在樹下低語,自習歸來的人們抱著書本快步走過;一個人站在鍾鼓樓裏麵的時候,突然感到某種無形的力量,讓人靜下心來……
在細雨中穿過兩邊長滿香樟的小路,我在這座貴陽郊外的山頭,寫下一些文字,安靜生活,平淡度日。
我總是選擇獨自出行。
13歲開始遠離父母獨自生活的我,早已習慣獨自麵對前路。有一段時間,我總是習慣戴上耳機,徒步離開學校,走簡單的旅途。有很多記憶是這樣的清新:天空是湛清湛清的顏色,風呼呼地穿過耳際,耳機裏有許巍幹淨而磁性的吟唱:就好像戰爭這對手是自己/至少我現在已決不會逃避/那理想的彼岸也許不存在/我依然會走在那旅途上……
剛到花溪的那時候,總是一個人在周末的時候跑出學校,順著山路跑到花溪,在河邊靜坐、在書店裏看書、在公園裏麵的椅子上小憩、在路邊發呆。
有一處破舊的建築,我曾在它的麵前安靜地站了很久。它在綠林之中,在流水之畔,有一個叫來響亮的名字——巴金蕭珊故居。
1944年,中國文壇“第一浪漫夫妻”巴金和蕭珊來到花溪河畔的憩園別墅補度新婚蜜月,並在這裏完成了長篇小說《憩園》的大半部分。大約也是因為巴金蕭珊夫婦的關係,花溪河才有了“愛河”的美譽。
那時候,在風聲裏,我突然想要安靜下來,傾聽那時候蕩漾在山水流波裏的愛的聲音。
而走在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像極了我的鄉人,他們穿著樸素的衣服,操著本地口音,談論家事、吵架,有時候用蹩腳的普通話和我打招呼。
這風聲流連的山上,其實和我的家鄉差不多。我習慣於這些普通的臉龐,和遙遠的鄉人一樣的目光,因此可以安然地生活下去,為著心底的夢想努力。
2010年冬天的夜晚,我突然萬分激動地想要寫一些文字,關於這個山頭,關於花溪,關於林城貴陽。
在淩晨的時候,我飛快地寫下:落花成溪的憂傷。
向所有的文學青年一樣,我不得不寫到憂傷。對於花溪,我給它賦予一個唯美的傳說,關於公主與將軍,關於沒有盡頭的等待,關於輕盈卻美麗的愛情。
我的故事最終隻能感動我自己。一個人在大雪中走在花溪大道上,夜色一點點壓在我的頭頂。那個臨水等待心上人的姑娘,依然站立在無聲蜿蜒而去的花溪河邊,隻是我不是那年的將軍,我隻是無心路過的異鄉人。在大雪中,無聲地路過一場轟然的絕戀。
我的很多朋友,總是對我的故事充滿好奇。大多的人,都來詢問“落花成溪”這四個字的來源。而事實是,到現在,我依然不知道,一年前冬天的那個深夜,我為什麼要寫下這四個字。
我隻知道,我寫過的所有文字中,有相當一部分采用了這四個字。我喜歡這樣平靜自然的地方,雖然“花溪”的地名會給人一種淡然的憂傷的感覺。但是我摯愛,所以我無悔。
這是2012年初。我在花溪。生活依舊是學習和工作日常交替。寒冷依舊,潮濕的空氣中,我流轉於教室、寢室、辦公室。像一個主人,也像一個路人。看著同樣的風景,然後成為一種風景。
在這樣奔流不息的寒冷之中,於某個夜深人靜時分,安靜寫這樣的標題:“尋燈記:北緯37°的愛與憂傷”。突然發現這些年月裏,走過的路,發生的故事,遇見的人,愛或者傷害……一一打上時光流轉的封印,卻始終無法言講。在安靜的夜色中寫下:當飛馳的汽車穿越層疊的山川,一個又一個村莊逐漸在汽車的後視鏡裏麵遠去的時候,我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年少時的那個奇怪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