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門前是非多。
84年,我外婆帶著我媽和小姨到水嶺村的時候,我媽正大著肚子。三人貌美如花,還有一個大著肚子,沒少有男人踏門檻。不過,我外婆性子烈,但凡有男人上門,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裏拿著藤條就罵。
半個月,沒有男人再敢上門,再到第二年我出生了,一家四個女人,流言更多了。
有人說,我們家陰氣重,女人都克夫,所以不願招惹男人。也有人說,我媽多半水性楊花,我是她和外麵的野男人生的,可能連名字都不知道。
對於我媽,其實我沒太多印象,畢竟她在我四歲的時候就走了。至於外婆在我眼裏,她長得漂亮,性子剛烈,對小姨管得很嚴格,輕易不讓她接觸男人。而小姨也很凶,似乎討厭我媽,也連帶著討厭我。
一年年過去,我漸漸長大,小姨離了家,後來我也離了家,外婆獨自留在水嶺村,依舊貌美如花。
大學四年,因為學費和路費的關係,我很少回家,就連大三那年春節我都沒有回去。可是沒想到的是,在我大四參加實習沒幾天,卻接到了外婆離世的噩耗。
外婆走了。
走的突然,我絲毫沒有心理準備。
當我回到家在堂屋裏見到一年多未見,卻已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人時,我怎麼也不相信眼前這個老人會是我本該貌美如花的外婆。外婆得了什麼病,村裏人誰都不知道,連我自己都無法想象,什麼樣的病,會讓一個看上去本來隻有四十來歲的女人,在不到兩年之間變成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婦。
我趴在外婆身邊,哭得撕心裂肺,甚至喪事也是有心無力,直到臨近發喪的早上,小姨帶著一個賈民德的男人回來,我才慢慢鬆了一口氣。
小姨還是那樣,高挑,靚麗,喜歡打扮。回來的時候,冷著臉,隻說回來住幾天就走。而她帶來的男人賈民德卻是有點古怪,回來之後,上下看了我一眼,隨後在院子裏四處轉悠,看看這,看看那。
外婆生前屋裏沒怎麼進過男人,加上我小時候小姨對我不好,眼前這個男人又古裏古怪,我心裏也就反感得狠。
小半天,那男人似乎把院子裏外看了個通透。
臨近晚飯的時候,我終於憋不住了,就在廚房裏問小姨:“小姨,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啊?他是不是什麼東西掉了?到處看什麼呢?”
“就你管的多。”小姨不冷不熱得回了一句,在鍋灶前拉起袖子炒著菜,又看我問道:“小穎,我記得以前,家裏有一個圓的銅罐子,你知道被你外婆放哪了嗎?”
銅罐子?
我聽著小姨的話,心裏有些不滿。
她說的銅罐子,我的確記得,小時候我見過外婆拿出來過幾次,那時候我總覺的可能是糖罐子。隻是,現在想起來,那東西更像一件古董。而外婆才死三天,小姨回來一點不傷心,開口就問那件古董,我心裏更加反感了。
“不知道。”我冷著臉回了句,隨後就丟下手裏的菜氣呼呼得出了廚房。
本來我準備回自己屋子,隻是在走進堂屋的時候,我就見到賈民德居然在外婆房間裏在翻找東西。我一看這情形,再想起小姨剛才問的話,頓時怒了。
“你在裏麵幹什麼?”我走進外婆東屋,看著賈民德,指著門口罵道:“出去,這是我外婆房間。做人怎麼那麼沒規矩?哪有到了人家就隨便亂翻東西的?”
賈民德本來在翻櫃子的抽屜,聽到我的話,隻是扭過頭,陰冷得看著我。
瞪我?
我在氣頭上,心裏根本不怕,順手拿起外婆長打人的藤條,指著賈民德道:“你看什麼?你以為我怕你啊?這裏是我外婆房間,亂翻別人東西,你想做小偷啊?給我出去?”
也許是我的叫罵聲,引來了小姨。小姨站在外婆房間門口,見到我和賈民德,隻是使了個眼神,示意賈民德出來。賈民德嘴角一笑,隨後轉身,滿臉邪氣的看著我,在臨近我身邊的時候,冷哼了一聲就出了房間。
畜生。
我心裏罵著,從裏麵關上了門,也沒開燈,就坐在外婆的床邊上,眼淚也止不住往下流。其實,我心裏知道,我氣的不隻是小姨和那個男人想要外婆的古董,同時我也在氣我自己。更是心裏想不明白,在外麵一年多沒回來,外婆怎麼會突然走了呢?
子欲養而親不在。
我從小是外婆帶大的,就在前幾天,我還想著等賺到錢就把外婆接出村子過城市裏的好日子。可是沒想到,就幾天時間,本來我默默計劃的一切,卻少了最重要的那個人。
房間裏,我哭了好一會,在聽到外麵隱約傳來的說話聲之後,我才擦幹了眼淚。
“到底有沒有那東西啊?你媽把那東西藏哪了?她那房間裏外我都找過了,根本沒有。”
“我哪知道,我離家都十來年了。老家夥以前根本不讓我碰那東西。”
……
我在門口,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裏一陣厭惡,特別是小姨,居然那麼說外婆,我更是氣得想衝出去大罵。隻是,臨近開門的時候,我又停住了腳步。我知道,他們說的東西就是古董銅罐子,既然他們想要,我肯定不能讓他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