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之親(1 / 3)

同學之親

一路的書讀下來,從幼兒園開始,一直到大學,同學許許多多。少小時的同學基本不記得,被記住的寥寥無幾。小學時期我分別在三所學校上,同學就多了,越多越容易相忘,很多的同學以後都不知其蹤。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坐在我後麵的一位女同學,我記住了她的名字,叫張桑女,大眼睛長睫毛尖尖的下巴,長得十分精致,像卡通人物。前些年,碰到幾位小學同學,我曾經打問過,那個女生到哪裏去了?沒有人能夠回答得出來。前些天,試試網上搜索,純粹出於好玩,有棗沒棗掄它一竿子。當我鍵入張桑女三字時,彈出的頁麵大大超乎我的預想,數條信息指向同一個人,旅美油畫家。看照片,酷似幼年印象,尤其是那對眼睛依然明亮如初,隻是下巴已不再是尖尖的了。究竟是不是當年坐在身後的同學?從網上顯示的文字信息看,不能排除,也未能進一步確認。同學就是這樣,曾經同處一室,然後各奔東西,有的從此天各一方,不再有音訊。情況大抵如此,還有少數情況。少數情況必然存在,每一個班上都有,因為同學過,就此生因緣,或者友誼,或者愛情。

不同時段產生不同的同學圈,不同的同學圈風情景致各異。及至大學,人生進入一個非常特殊的階段,同學之間的關係,也頗具特殊性。中學時期被管束得最嚴格,家長管,學校管,有的學校像集中營一樣地管。家長們巴不得學校這樣做,隻有集中營一樣的管理家長才放心。大學對學生的管理比較宏觀,沒有哪個人會來盯住你,時時刻刻對你說應該這樣,不應該那樣。就自由度論,中學到大學是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我們七七級的學生絕大多數為曆屆生,或者來自農村或者來自城市,脫離生產隊,脫離工廠車間,沒有了單位的管束,欣喜地回到校園,走進象牙塔談不上,擺脫社會世俗的感覺很明顯。入學之前,我在省水利廳下麵的直屬事業單位工作,用仿德國造的工作船進行河道疏浚,從大類來劃分,屬於工人階級。在原先的單位裏上班,幹一些簡單的體力勞動,沒有技術含量,不具挑戰性。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我心裏跳出一句李白的詩,“仰天大笑出門去”,開心至極。進入大學,感覺確實不一樣,許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非常好。大學四年,我幾乎不疊被子,兩個動作,早上掀開,晚上覆上。我有自己的理由,一是可以讓碳酸氣充分發散,二是省事,節約時間。有帳子掛著,放下簾子,無礙觀瞻。後來這事傳出去,被議論,有女同學為我說話,這小子人長得還算幹淨。這就是大學,環境比較寬鬆,個人活動比較自由。與此相關,男女同學在一起,自然而然地愛情也就容易發生。

愛情和婚姻是兩個概念。解決婚姻問題采用的辦法往往比較務實。老爸老媽相親會,近年才興起的,許多大城市都有,在一個約定俗成的地方,一般在公園裏為多。家長舉著牌子,上書兒子或者女兒的關鍵信息,結婚時已經開始興起拍婚紗照,我們不拍。不願意流俗,僅此而已。去槐樹街道登記的時候,掌管印章的大媽十分權威地說,必須要有兩人的合影,不然不能發證給你們。我們隻得乖乖地到照相館去。拍照的師傅胖胖的,很認真,簡直一絲不苟,把幾盞燈移來移去,前前後後地看,然後豎起手掌示意說,頭靠近一點,再近一點,好。

現在我和妻子都喜歡這張黑白照片,兼有時代特征和個性特點。感謝槐樹路的大媽和照相店的胖師傅。

忽然發笑學曆身高收入等等,像商品一樣進行交易。你兒,我女,行還是不行,雙方把牌子一亮,可以一一對照。你兒碩士,我女博士,對比之後不合適,走人,轉身另覓新枝。不需要多費口舌,雙方關心的主要條件都列在牌子上,明明白白擺著,能不能對上,可談可不談,一清二楚。這叫配對,對等交換,類同買賣,不涉及任何感情因素,感情等配成之後再去培養,那是後話。見有電視記者的攝像機對著,老爸老媽們不樂意了,別拍別拍,他們連連擺手,被我女兒知道要罵死的。直接相親的情況也一樣,差不了多少,目的非常明確,直指婚姻。愛情不一樣,它需要先有感覺。感覺這東西講不清道不明,無法言傳,隻能體會。產生感覺需要有一定的環境和氛圍,最好是在若有似無之間。在大學裏,學生的主要任務是學習,大家都被告知,要專心讀書,不能分心。至於男女同學在一起,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很自然,教室裏隻剩下一男一女,很自然,有女同學和你探討問題,很自然。是有意思嗎?有可能有,也可能沒有,難說,不好說。這種不確定,頗費猜想,經常使人想入非非。你對某個女生心生好感,又不便貿然行事,不知道對方心裏怎麼想。你不確定,試圖檢驗,想方設法,蠢蠢欲動,在這個過程中,產生種種感覺。大學裏異性同學在一起的機會很多,各種場合,多種事由,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有一段時間,在固定的地點,我一個人玩足球。有一次我把足球給弄丟了,為什麼丟的不記得,次日午後的事還記得。一位低年級的女生,摸到我的寢室,站在門口,一手托著足球,一手拉著另一個女生,應該是她的女伴。她問是不是你的球?我說是的,遞過來,接下,說謝謝,回答說不客氣。看她,圓臉,細條子身材,一雙眼睛很大膽,閃閃爍爍的,直接迎著你。說過再見之後,她們走了。時隔不久,在校園裏一條空曠的馬路上,我靠右邊往前走,在馬路的另一邊,那個女生相向走來,遠遠的,她越過馬路,直接迎麵朝我走來。本來,馬路很寬,不需要打招呼的,她改道迎麵過來,就要打招呼了。打招呼,也就是各說一句你好完事。事後猜想,她越過馬路,好像有一些意思,我沒有在意,過去了。像這樣的事,在大學裏經常發生,有時候甚至讓人猝不及防。如果開啟,它可能是一段故事開始的序幕,也可能之後什麼也沒有發生。就我這件事情而言,如果在當時,我向班上的同學吹個牛什麼的,說出去,被這個圓臉細條子聽到,她很可能會脫口而出,瞎說,我沒有那個意思,那家夥想歪了。大學裏男女同學之間,許許多多的事情都這樣,閃閃爍爍,明明滅滅。大學生活所以美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在這裏。愛情的魅力,在於它的不確定性,似是而非,難以捉摸,不敢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