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那位副導演,是個辦事冷靜,又有條理的人。
他在出來打120之前,已經簡單做了些急救,把左言放到地上平臥,讓他的頭後仰,並稍稍偏向一側。
馮棠棠進到剪輯室裏,看到躺在地上的左言臉色煞白,毫無血色,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剪輯軟件裏的時間軸還定格著。
兩個大大的顯示器上,鋪滿了拍攝素材,畫麵裏鋪滿了她和左言在電影中的互動。甜蜜的相擁,互相凝視的特寫。
畫麵裏的左言生機勃勃,此刻他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左言……”她跪在地上輕輕的喚他,他毫無察覺。馮棠棠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眼淚透過手指的縫隙滴下來,打在地板上。
她的腦子冒出了無數壞念頭,又強迫自己在見到醫生前打消它們。
左言不能有事。
她不能失去他,她完全想象不,沒有左言她會變成什麼樣。
副導演打完電話回來,見到馮棠棠跪在左言身邊,哭得如此心痛,不由動容:“棠棠,你這個時候,你得冷靜。”
馮棠棠拚命的去擦臉上的淚水,好像怎麼也擦不盡似的。
她淚眼朦朧的抬起頭,問:“在醫生來之前,我還能做點什麼?”
“我剛看了,他的呼吸平穩,脈搏也不快,應該是昏迷而不是休克。”副導演的急救常識還不錯,“昏迷最怕的是窒息,我看他也沒有什麼嘔吐物,應該不會出問題……你看著他的呼吸頻率就好,如果呼吸變遲緩或者急促,那就要再換姿勢。”
馮棠棠向前跪走了兩步,緊緊的盯著左言胸口的起伏,生怕漏看了一分一秒。
“摸著他的脈搏,感受他的體溫。有異常的話,我再催下120。”
副導演也是想讓馮棠棠冷靜下來,把注意力和意誌力集中在細節上,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其實副導演心裏完全沒底,城市的交通狀況一直很遭,如果左言發生變化,催120也是沒有用的,救護車也不能從天上飛過來。
但這些話不能對馮棠棠說:他不想一個還沒救起來,另一個也倒下去了。
馮棠棠已經完全不知道,旁人在想什麼了。
她隻知道,現在讓她為左言做任何事,她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做到最好。
她這段時間太疏忽他了。
馮棠棠心裏五味雜陳,恐慌、害怕、自責……如果她能在工作之餘,常常監督下左言的工作節奏和飲食起居,是不是他就不會這樣?
她拉著他的手腕數脈搏,觸摸著他的體溫,心如刀絞。
※
救護人員抬著擔架進入剪輯室時,馮棠棠已經冷靜下來了。——要去醫院了,左言需要她,她不能隻是哭哭啼啼的,她要清醒,要有決斷力。
她要堅強,無論是什麼,她陪他一起麵對。
救護車到了醫院,檢查結果不太樂觀。
醫生見左言年輕,原想是疲勞過度引起的中度昏迷,結果卻意外的發現了腦出血。
腦出血在50歲以上男性才比較多見,和不良嗜好也有關係,實在與左言的情況,著實不符。
醫生向馮棠棠問,左言的傷病史。
哪怕是在外麵拍戲,左言也有保持健身,馮棠棠並不知道他有什麼傷病是。
“隻有一個。一年半以前,大概是前年,秋天左右。”馮棠棠想起他在美國拍戲時受的傷,“他發生過一次意外。一整麵道具牆砸了下來,他用後背護住了其他人。背部受傷,休養了三周才好。”
“道具牆有多高?”左言在美國生活了四年,在國內毫無病例,醫生隻能有一個點問一個點。
“我沒有親見,但按照行業標準,肯定比人高才不會穿幫,兩米二到兩米五左右吧。”
“材質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在國內,一般都是泡沫、硬紙張、木頭,也有部分金屬。”馮棠棠仔細想了想,“他背部受傷很重,所以我猜,金屬可能居多。”
“病人有護住頭部嗎?”
“沒有!”馮棠棠立刻道,“當時他用雙臂護住了,現場的一位女士。肯定沒有護住頭部。”
她真笨!比人高的重物砸下來,後背傷成了那樣,頭部怎麼可能毫發無傷?
“我想看下當時的病例。”醫生說,“如果是昏迷送往醫院的,一定會做全身檢查。”
馮棠棠應到:“好的,我想辦法為您拿到他在美國的病例。”
剛做完檢查,醫生就告訴了她,左言的病情和恢複的預期,如果四十八小時內蘇醒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在找到病因之前,以靜養為主。
簡單說,在找到腦出血的原因前,不能再出血了。
“醫生,如果是當初受傷留下的隱患,那……情況會有多糟?”馮棠棠小心翼翼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