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城並非一座城,而是一座村。
這座坐落在大梁西垂邊關之城,常年受風沙襲擾,民生凋謝,畜牧難存。
村裏不少年輕力壯的壯丁都背起行囊懷揣遠大抱負,背井離鄉,離開了這片荒涼之地。隻留下那些舍不得祖上這點產業的老頭子堅守著這片荒涼的領域。
他們說:落葉方知歸根,何況人呢!
李行歌說:這是迂腐,守舊,冥頑不靈。
大梁庚慶35年,秋,七月十五,中元節。
百鬼盡出,生人回避,天黑禁出門!
陌城村的村長叫李老四,是個年近六旬,雙鬢早已發白的垂暮老人,無情的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無數道滄桑的褶子。
李老四盤腿坐在炕上,嘴裏叼著那根用長竹製作而成的旱煙袋,時不時地噘嘴吸上一大口,而後將眼圈重重吐出,灰白色的眼圈騰起,飄散在房間各處。
“老村長,你這煙癮再不戒掉,怕是活不到你兒子回陌城的那天了。”
在李老四對麵,一位身著樸素灰色長袍,生的秀氣,年約十七八歲的書生同樣盤腿而坐,他時不時地撚起桌上的一疊花生米,丟入口中,嚼上兩口,發出噶吱作響。
李老四重重吸了口旱煙,白了書生一眼,沒好氣地回:“別跟我提那孫子,提起他我就來氣,老子生他養他這麼多年,到頭來說走就走,六年了,連個音訊都沒有。老子心裏早就把他當成死人了。”
“嘿嘿,今天是鬼節,沒準他會回來看你呢。”書生笑著調侃。
李老四甩手就將旱煙袋打了過去,罵咧道:“臭小子,是不是盼著老子斷子絕孫啊。我可警告你,這次去長安,務必幫我把那個不孝子找到,就算是捆也要把他給我捆回來。”
李老四膝下有三子,幾年前就離開了這座鳥不拉屎的西垂之地,至此一去不歸,鳥無音訊,隻留下年邁的他獨守著這棟祖輩們留下的宅院。
書生微微攤手,故意裝出事不關己的姿態。
李老四無奈地搖了搖頭,緩緩從懷中取出一疊文書,緩緩遞了上去。
“臭小子,這是你的科考文書。這次去長安,可一定要耐住性子,長安不比陌城。所謂天子腳下難辦事,稍有差池就可能丟了性命。所以切記要謹言慎行,不該說的別說,該說的也要看清形勢再說。”
“村長,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滾犢子,誰關心你了,老子是怕你死了,沒人幫我把那三個不孝子綁回來。再說這百年來,你可是我們陌城第一個有資格參加科考之人,老子還指著你科考成功後,能回來給村裏的後輩們做個榜樣呢。”
“後輩?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整個陌城一百零七人之中,就屬我年紀最小吧,再上去就是鐵匠鋪的王大爺,年庚五十有三。”
李老四輕歎了一聲,“哎,七年前秦昭昭離開後,整個陌城村確實就屬你最小了。”
“所以說嘛,以後也隻有我能替你們這群老家夥收屍了。”
“滾!給老子滾得越遠越好。”
“那我真滾了,我滾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誰稀罕!等等……你給我回來,這裏有三十兩銀子,是村裏的那些老家夥湊的,據說長安城內什麼東西都貴,這錢你可得省著點花,不許喝酒,不許逛煙花巷柳。”
……
……
李行歌在陌城呆了十七年,這十七年他無時無刻不想離開這個鬼地方,這裏有什麼好的,氣溫變化無常不說,還常年與風沙為伴,數月見不到一場雨,村裏沒有一個年輕姑娘,沒一個同齡夥伴,無聊時隻能與一群老大爺下棋聊天。
由一個現代人重生來到陌城村後,除了鄉試與大考時他去過鎮上外,其它時間都呆在村裏讀書寫字,簡直無聊到人都要冒煙了。